那时候的他们身体都很好,没出过任何问题。
裴炀没注意身后那道专注怔愣的眼神,他背过身看着红本上的‘傅书濯’三个字,心慌意乱。
原来是这三个字。
他好像穿到了一本小说中。
裴炀记得自己曾看过一本名叫《张扬》的小说,写的是一对同性情侣从年少相知,到情窦初开,再到双向奔赴恋爱最后以结婚收场的故事。
之所以注意这本小说,是因为《张扬》里的其中一位男主与他同名同姓,而另一位男主就叫傅书濯。
身后传来一道低哑的声音:“现在信了吗?”
裴炀有些不敢回头。
他不知道是不是该坦白,他已经不是傅书濯认识的那个‘裴炀’了。
穿书这么匪夷所思的事说出来,会被抓起来做脑部研究的吧。
裴炀攥紧了被褥,不知所措。
好半天他才编出一个拙劣的谎言,声音很低:“我…我好像失忆了。”
傅书濯微顿,半晌后嗯了声:“知道了。你昨天开车出了场小车祸,碰了下脑袋,当时不疼不痒我们就没去医院,没想到……”
裴炀松了口气,这么一说,他失忆的理由就成立了。
傅书濯拿回红本子,转过身的那一刻身形微顿:“是所有事情都不记得了吗?”
裴炀觉得傅书濯的反应过于平静了,就好像早有预料一样。
但他没多余的脑力细想,犹豫后回答:“都不记得了。”
“……没关系。”
傅书濯转过身,背对着裴炀,声音更哑了:“我知道你现在很慌乱,我先去给你做早餐,你可以慢慢观察,看看周围有没有熟悉的感觉——这是我们五年前补买的婚房。”
“等吃完早餐,我们再去医院检查一下,好吗?”
“好……”
裴炀不是很想去医院,可他别无选择。
拒绝会显得很奇怪吧……他只能趁着傅书濯做饭期间,努力回想小说里的剧情。
其实比起小说,《张扬》更像是主人公的自传。
书里的傅书濯和‘裴炀’是高二认识的,‘裴炀’因为父母工作变动不得转校,两人就此成了同桌。
可惜他们那会儿的性格都骄傲又肆意,互相瞧不上彼此,在同学眼中是水火不容的关系。
谁也不知道他们将来会牵着手,在小树林里偷偷谈恋爱,被教导主任抓到还笑嘻嘻地解释兄弟情。
他们小心维护着这段关系,不让它有任何被掐死在萌芽里的可能。
然后他们考上同一座城市的双一流大学,开始共同创业,傅书濯主事业,‘裴炀’一边帮衬他一边考研。
曾经有很多人不看好他们的关系,可他们还是在二十六岁那年,占据了对方户口本其中的一页。
裴炀其实是有些羡慕的。
否则他一个从来不看小说的人,不至于将这本小说从头看到了尾。
他跟那位同名同姓的主角经历太像了,可他和先生的经历却要曲折的多。
同样是结婚七年,他和先生已经到了七年之痒,常常一个月都坐不到一起吃饭,而书里原主跟傅书濯——
“裴炀,过来吃饭。”
裴炀慌乱地爬起来,无措地看着陌生的房间,甚至都不知道衣柜里的哪套衣服是他这具身体的。
“我…我穿什么?”
傅书濯刚想给医生打个电话,就听到裴炀小而迷茫的声音。
他敲了敲门:“我进来了。”
现在裴炀什么都不记得,应该是很难受,跟他这个‘陌生人’赤诚相对应该会不适应。
等人在里面裹好被子傅书濯才走进去,从衣柜里找出一套淡青色的衣服。
“你的。”
傅书濯很有分寸地转身离开。
裴炀迟疑地抓过这套衣服,轻嗅了嗅,有股清茶乌木的香味。
不过总觉得衣服大了点。
他扯了扯裤腰,不太自在地走出房间:“这真的是我衣服?”
傅书濯诚恳点头:“真的。”
自从裴炀有次不小心穿了他的衣服去公司,被人打趣上上下下都是傅总的味道,裴炀就恼羞成怒再也不肯穿他衣服出门了。
没想到会在这种场合如愿。
知道裴炀不自在,傅书濯只在餐桌上摆了一人份的食物:“你先吃,我不饿,我去找下医疗卡。”
裴炀干巴巴地哦了声。
他不知道的是,傅书濯一进书房就打了通电话,备注是汤医生。
书房隔音很好,裴炀什么都没听见。
汤知明:“他说自己什么都不记得?”
傅书濯站在落地窗前嗯了声:“但是他看起来并不糊涂,很清醒……这算恶化吗?”
汤知明想了想:“你还是先带他来医院检查下,现在还不好说。看你描述,他有思考能力,说话也很有逻辑,是不是恶化得看进一步的检查。”
骨节分明的手指抚上了落地玻璃窗,傅书濯挂掉电话,安静地看着窗外波光粼粼的湖面。
这套房子是他们结婚第三年买下的,当时创业成功,就想着总不能一直住公寓,就买了现在的家。
他们从选房到装修花了很多精力,落地窗也是裴炀执意要装的。
当时他们还争执了一阵,傅书濯觉得这个层高装落地窗有些不安全,裴炀觉得不装会浪费十几层楼高的湖景。
还有这一整排的书架,两人都不怎么喜欢看书,但裴炀就喜欢买。
傅书濯有时也会笑他装模作样,买了书你好歹把包装纸拆掉吧,装逼都没装到位。
这个家有太多他们的共同记忆,可惜其中一位主人公全都忘了,徒留他一个人淌在记忆的碎片里,急促的喘息。
第2章 心眼
周围的一切都很陌生。
客厅的边几上也放着一张原主和傅书濯的合照,虽然那张脸和他一模一样,可裴炀就是找不到熟悉的感觉。
照片旁边有一个乐高拼建的房子,上下两层,简简单单,有床有沙发,还有小院子。
两个男生模样的玩.偶坐在院子秋千上,随风摇摆。
房子侧面还挂了一个木质吊牌,上面写着——送给傅书濯先生的家。
心里弥漫着说不清的酸涩,裴炀愣了一会儿,才迟疑地捧起碗筷。
今天天气不错,太阳正好,裴炀又被花瓶里的向日葵吸引了注意力。
花很新鲜,旁边穿插着几朵蓝色桔梗。
“这些也都不记得了?”
傅书濯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他身后,轻轻搭着他的肩,看向花与房子模型。
裴炀不自在地别开肩膀:“没什么印象……”
傅书濯的手顿在半空:“昨天是我生日。”
裴炀一愣,他看了眼房子和花,瞬间明白了什么——这是原主送傅书濯的生日礼物。
“乐高是你提前两个月订的,每天趁我工作偷偷拼。”傅书濯给裴炀倒了杯水,“花是昨天买的,但回来的路上发生了车祸。”
其实不能说是车祸。
自从确诊了阿尔兹海默症,傅书濯就很少让裴炀单独出门。
昨天一个没看住,裴炀觉得很久没送过花给他,就跑了出去,结果回来路上剐蹭到了人家车。
但昨天检查过,裴炀并没有受伤,没磕着没碰着……怎么会一觉醒来变成这样?
除了病情恶化,傅书濯找不到第二种解释。
即便心绪发沉,他面上依旧平淡如水:“我去换衣服。”
裴炀不敢回头,无意识地咬住筷子。
他们好像真的很恩爱。
自己占据了原主的身体,顶替了他的灵魂……对这两人未免太不公平了。
可是说出来的话,傅书濯会疯的吧。
不,或许压根不会相信他,只觉得是他疯了。
裴炀从未像此刻一样迷茫,不知道该去哪儿,下一步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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