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炀挺尴尬的,还很紧张,他现在“失忆”,根本不敢多说,就怕露馅。
裴知良又是严厉话少的性格,父子俩大眼瞪小眼,僵持了快十分钟。
裴知良咬牙:“你就没什么话想跟我说的?”
裴炀眨了眨眼,竖了个大拇指:“您不愧是我爸,同出一辙的帅。”
裴知良心累:“你还是闭嘴吧。”
“噢。”裴炀老实地封上嘴巴。
他东张西望地转着视线,就想看看傅书濯在哪,想投个求助的眼神过去。说好陪他一起“叙旧”呢?
裴知良哪里看出裴炀的心不在焉,他本来都准备起身走了,看裴炀这样,恨铁不成钢的心又溢了上来。
他重新坐稳,故意拖了好久时间。
好多年没这么心平气和地一起聊过天,裴知良只能生疏而僵硬地表达关心:“傅书濯对你怎么样?”
裴炀:“挺好的。”
裴知良:“最近身体好不好?”
裴炀犹豫:“挺好的?”
裴知良深吸一口气,又说:“虽然要夏天了,但晚上温度还是不高,要穿外套,别贪凉。”
裴炀自认为诚恳点头:“您说得对。”
裴知良:“……”
心里又气又发涩,裴炀什么时候对他称呼过“您”字,从来都是没大没小的叫嚣,叛逆期那会儿就差跟他干架了。
裴知良看了眼时间,无意多留:“我走了,你……你们好好的。”
裴炀跟着起身:“我送您。”
裴知良:“别了,你坐下,让小傅送我,我有话要跟他说。”
裴炀噢了声,莫名有些失望。他看着裴知良有些弯曲的脊背,眼眶又开始胀痛,涩涩地难受。
他想到了自己父亲……幸好他有哥哥姐姐,不用太担心父亲的养老问题。
傅书濯看到裴知良这么快出来,有些意外:“您要不要和裴炀一起吃个饭?”
他体贴地没带上自己,知道老人家不喜欢他。
裴知良摇摇头:“不了,那小子一心在你身上,哪里还看得见我这个糟老头子?”
傅书濯只好陪他一起坐电梯,准备把他送回去。
裴知良不愿意:“我等会儿想去他妈坟头看看,坐地铁就行,现在堵车厉害,坐车难受。”
傅书濯:“那我送您到地铁站。”
“嗯。”
地铁站离这不算远,不过也有几百米的路,傅书濯边走边给秦楠衫发信息,让她帮忙盯着点裴炀。
裴炀失忆后小心思一大堆,鬼知道一个没看住又跑哪里去了。
裴知良一路话都很少,只有噼里啪啦的雨声砸在伞上。直到地铁口,裴知良才出声:“就到这儿吧。”
傅书濯:“您路上注意安全,有事随时可以联系我。”
裴知良没打算回应,他都走到扶梯口了,停顿片刻又回头:“有个事拜托你。”
傅书濯:“您说。”
裴知良扯着脸不去看傅书濯,声音嘶哑:“如果炀炀哪天清醒了,你帮我转告他,这么多年不是我们做父母的真这么心狠不愿意原谅他……是他妈妈病了。”
傅书濯喉咙一紧:“所以是——”
“他妈哭着要我保证,叫我别跟炀炀说,别拿她生病的事威胁炀炀回家。”
裴知良眼角的褶皱堆在一起,撑起泛红的眼睛,耳边似乎还是妻子的叮嘱。
他妻子说这话的时候,甚至是笑着的:“炀炀在中意的人身边,总比待在我这个糊涂的人面前担惊受怕快乐。”
“以前我也觉得两个男人怎么在一块?现在却只想他高兴就好了,你看他跟那孩子在一起后,都上进了不少,不仅考了这么个好学校,还年年拿奖学金。”
妻子换着他的名字,声音温柔:“知良啊……我不要他回来为我的病操心。”
她要她的孩子平安、喜乐,不要为她这个半入土的人伤神劳累。
·
傅书濯呼吸一窒:“我一定转告他。”
“我知道,这些年送到家门口的补品有一些是你买来的,我们收了,也谢谢你的心意。”裴知良抬抬眼皮,“但我就一个要求,我这个做父亲的伤了孩子的心,你别和我一样。”
傅书濯声音低哑:“我向您抱证,绝对不会。”
裴知良扯了下嘴角,摆摆手后转身踏上扶梯,背影一下子苍老了不少。在傅书濯看不到的方向,这个年过六十的男人倏地红起眼眶,眼角滑落一颗承载着岁月的眼泪。
傅书濯在地铁口站了很久,身后是清冷的雨幕。回去时,他的脚步又重又沉。
他自己其实算是孤儿,父母去世得早,亲戚贪图他爸妈的那间老房子收养了他,因此傅书濯从没感受过多沉重的亲情。
想到还在公司的裴炀,他脚步越来越看,刚走到大厦门口收起伞,就看到裴炀在门口站着,眼巴巴地看着他,旁边还有陪同的秦楠衫。
傅书濯迅速调整好情绪:“怎么下来了?”
“接你。”裴炀口不对心地看向傅书濯身后,还是没忍住问,“不留下来吃饭吗?”
傅书濯好笑地揉他脑袋:“想让爸留下来自己刚刚怎么不说?”
裴炀甩开他的手,嘟囔:“我才不想。”
傅书濯也不生气:“那等哪天有空,我们买点东西回去拜访一下。”
这个建议显然深得裴炀的心,连着嗯嗯好几声。
裴炀:“我们不是没带伞吗?你哪来的伞?”
傅书濯:“前台拿的。”
“那我们晚上怎么回去?”
“开车,回去停地下车库,不会淋雨。”
被当隐形人的秦楠衫失笑:“我出去买个东西,你们先上吧。”
傅书濯点点头,跟裴炀一起走进电梯:“手还疼吗?”
裴炀甩了甩:“不疼。”
傅书濯没忍住笑了声:“你上次把手弄伤,还是好几年前了。”
裴炀有点好奇:“怎么弄的?”
那时候他们公司刚有起色,裴炀单独出去谈合作,被甲方刁难灌酒,喝得酩酊大醉还不能生气。
最后把一肚子的气都发泄给了路边的电线杆,裴炀喝晕了头把它当作甲方一顿臭骂,还给了电线杆一拳。
傅书濯:“然后五根手指,骨折四根。”
裴炀:“……”
他有点怀疑真假,这事《张扬》里怎么没有写?但傅书濯也不至于临时编这种事骗他……
傅书濯有几分怀念:“等我找到你的时候,你嘴一瘪就哭了,说连电线杆都欺负你,还指着你吐出来的酒水混合物,非要我把它给合作商灌回去。”
第13章 外套
这么丢人的撒酒疯事件裴炀是不可能承认的,哪怕不是他本人做的。
可当他别开头,看见电梯镜面里傅书濯温柔的神色,顿时说不出话来。
被合作商灌到撒酒疯的事已经过去好几年,尽管傅书濯的语气带着调侃与嘲笑,眼里却是实实在在的心疼。
裴炀别扭了半天:“创业总要受点罪。”
“是吗?你以前可不是这么说的。”电梯叮得一声,傅书濯笑眯眯地走出去,“你说等你站起来了,一定要把曾经喝过的酒翻倍给那些人灌回去。”
这还挺符合裴炀的性格,他有些好奇:“那我做到了吗?”
傅书濯忍笑:“你以为爽文小说啊,只有我们在往上爬别人不爬?”
裴炀啧了声:“一个都欺负不回去?”
傅书濯笑了声,阴阳怪气:“有些公司也确实没落了,但我们小猫多善良?从来不欺软。”
裴炀:“你想说我怕硬?”
傅书濯心情愉快地揉了把裴炀脑袋:“走了,陪我办公。”
他很期待下班,毕竟今晚不用独守空房。都能同床共枕了,亲亲抱抱硬硬还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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