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认错爸爸的那个乌龙事件朗颂跟谁都没说过,自然也没必要跟猴子说,他没有过多解释,点点头道:“嗯,人很好。”
“我来的真不凑巧,来两次都没碰上。”猴子遗憾地夹了一块排骨,“下次我一定要见见他。”
第37章 父子间的隔阂
孙谚识一上午在医院里东奔西走做了好几样检查,和医生聊了很久,拿了药走出医院大门已经十二点了。
天空依旧阴沉沉的,早上还挺凉快,到了中午就闷热起来。
骤然从开着中央空调凉风习习的医院出来,就像一脚踏进了蒸屉里,孙谚识习惯性地扯了扯T恤,快步穿过天桥走到医院对面,进了一家连锁便利店。
口袋里的手机贴着大腿震了一下,他拿出手机,是朗颂发来的消息。
【谚哥,月月问你吃午饭了没?】
朗颂还发了一张照片过来,朗月本就肉嘟嘟的腮帮子鼓鼓的,又小又白又肉的双手捧着一个汉堡,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孙谚识的嘴角不禁扬起。
紧接着,朗颂又发了一条消息过来。
【药要在饭后吃,不能吃不易消化或者刺激性食物。】
孙谚识看了一眼排队结账的退伍,转身出了门。便利店凉快,他本打算在店里买份微波速食垫垫肚子算了,既然朗颂都这么说了,他也不好骗小孩。
走进一家砂锅粥店,他点了一份香菇青菜砂锅粥,等服务员把粥端上桌,他才拿出手机拍了张照,像交作业似的把照片发给家里的“留守儿童”。
吃完午饭,孙谚识又进了一家巷弄里的小杂货店,买了一瓶劣质二锅头,坐在了路边的花坛边上。
今天来医院,是他第一次利用医学手段戒酒,在此之前,他也曾尝试过戒酒,没有一次能撑过三天。一般6-12个小时左右不喝酒就会出现戒断反应,出汗、发抖、干呕等,24-36小时截断反应加重,会发热、心悸,至于36小时之后会如何,他不知道,因为他从来没有撑到过第三天。
通常在第二天,他就扛不住痛苦的戒断反应扑向了酒瓶,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而相比起生理上的戒断反应,心理上的痛苦尤甚。脱离掉酒以后,内心会迅速被孤单、压抑、绝望所淹没,整个人会丧失所有行动力,明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却使不上劲。身体像破了一个洞,只有酒能填满,只要这个洞被填满,所有的痛苦、难受都会想潮汐一般迅速退去。
而他又会沉沦在对酒精的病态上瘾当中,沉迷于这种只需要一点液体就能得到满足的即时快乐。
郑烨不止一次劝过他,强叔不止一次骂过他,他也一直都知道这样是错的。
他的意志力在被酒精一点一点的吞噬,他的人生也将缓缓地腐烂在酒精当中,然而他尝试了几次,始终没能走出这个死循环。
这一次,能撑过几天呢?
孙谚识拿起酒瓶抿了两口,从医院出来其实他就一直在出汗了,咬着牙撑到了现在。
在花坛边坐了会儿,孙谚识把酒扔进和药一起装进朗颂给他的牛皮纸袋里,起身走到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
他没有报蓝楹巷的地址,让司机送他到市中心商圈,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他有些事要办。
到达商圈,孙谚识直接进了一家商场,再次出来时手上提了不少东西,他又叫了辆车,赶往地处市郊的一家养老院。
两年前,他爸从家里搬到了养老院,就一直没再回家过。为了避开他,避开熟人,甚至搬到了最远的一家养老院。他每隔三个月给他爸置办一些换季的衣物,以及一些生活用品、营养品等送到养老院。
到达养老院,孙谚识在门卫那儿签了个字进了大门,这家私营性质的养老院规模不大,但硬件设置还行,管理方面也算用心。
孙谚识轻车熟路地走到了一间办公室前,门开着,他在门口敲了两下。
里面坐着一个六十来岁的女人,戴着老花镜,正拿笔低头在记录着什么,听到声音她抬起头来,先是愣了一下,而后笑着迎了上来:“小谚啊,你怎么突然来了,也不打个招呼。”
“秀姨。”孙谚识笑着叫了一句,“我出门办点事,顺路就过来了。”
秀姨是他妈的旧同事、老朋友,退休以后才到这家养老院工作,她和强叔是包含亲戚在内的长辈中唯二对他仍旧和颜悦色的人。
“来给你爸送东西的吧?”秀姨从饮水机里接了杯水给孙谚识,“我前两天还惦记着你该过来了。”
孙谚识抿了一口水,把给他爸的东西都挑了出来放在桌子:“秀姨,这些都是给我爸的,劳烦帮我拿给他。”
“要不……”秀姨抓着孙谚识的胳膊,觑了他一眼,尝试性道,“你自己拿去给他?他现在应该在棋牌室跟人下象棋呢。”
“不了。”孙谚识僵硬地扬了扬嘴角,“您又不是不知道,他不肯见我,等会儿见了我没准把棋盘给掀了,把其他大爷给吓着。”
秀姨叹了口气:“你们啊,父子处得像仇人。”
孙谚识笑了笑,没吭声,他又拿了一个手提袋递到秀姨手中:“这是给您买的花胶。”
“哎哟哟,我不要我不要。”秀姨赶忙塞回孙谚识手里,“你怎么每次还给我捎上一份,再这样我以后可不帮你了啊。”
“您不收的话,以后我可不敢找您帮忙了。”孙谚识学着秀姨的语气回了一嘴。
一开始他来送东西,他爸是不肯收的,甚至极端地用打火机点燃烧掉,多亏秀姨从中几番斡旋,他爸才勉强收下东西,而此后他送东西过来,都是由秀姨转交。
因此,他每次过来都不忘给秀姨带一份小礼物。
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秀姨就像他的阿姨,不管是出于对长辈的敬意还是出于一点谢意,都理应如此。
两人一番推搡,秀姨终究拗不过孙谚识的执着,最后还是收下了。
东西送到,孙谚识把水喝完就要走,秀姨要送他,被他拦住了。
“哎……”秀姨拉着他的手,沉沉地叹了口气,“你妈不在了,我还在呀,有空上阿姨家坐坐,阿姨给你做好吃的。”
说到老友,秀姨红了眼眶,一方面是怀念老朋友,一方面是心疼孙谚识。
咽喉漫上一股酸涩,孙谚识吞咽了回去才回答:“好。”
告别秀姨,孙谚识原路返回,走出了养老院。出门右转走出十几米后,他又突然顿住脚步,踌躇两秒后他换了个方向。
养老院外面围了一圈金属护栏,稍微走近一点就能透过护栏窥探到其内一角。孙谚识绕了一圈,走到了养老院后方,那里是一片户外运动场地,有一些适合老年人的运动器材,还有乒乓球桌等,棋牌室也在那一块。
沿着护栏的墙角种了一排桂花树,还没到开花的季节,但枝叶很茂盛。
孙谚识找了一个相对隐蔽的位置,扒开钻出护栏的树枝,往里面张望,一眼就看到了他爸。
老年人可能都不太受得了空调的冷风,趁着今天阴天,在外边活动。
凉亭里摆了两张旗桌,他爸没有下棋,抱臂在一旁围观。
不知谁下错了一步棋,他不满地皱起眉垂下双手指着棋盘说了些什么,下棋那方脸色也不好看,回头说了些什么,两人就这样斗了起来,旁人出来劝了两句,两人才不情不愿地别开头。
距离有些远,孙谚识听不清他们在吵什么,但能猜出来是他爸点的火。他爸个性强势,脾气火爆,很难听进别人的话,要不是以前有他妈管着,能三天两头和人起争执。
孙谚识又往前走了一点,找了一个能看得更清楚的位置。
他爸今天穿了一件翻领短袖汗衫,下身穿一条运动短裤,是他之前买了送来的衣服。他爸比几个月前瘦了一点,但脸色红润,还能中气十足地跟别人争吵,看起来挺健康。
正当这时,原本背对着护栏认真观棋的人倏地转了下头,朝孙谚识这边看来。
眼皮猛地一跳,孙谚识马上后退一步藏在茂密的树丛后面,等了几秒他才又探出头去扒开树枝往里面看。他爸偏过身子看向他这样,但并不是在看他,而是在看两个大爷打乒乓球。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