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他来的目的很简单,这种意料之外的事情还是不要发生了。
堂内的气氛肃静下来。
接下来的事情就和普通的权贵葬礼一样,寒暄、祭拜、香火供奉,无一不同。
森鸥外笑而抿唇不语,借着上香前最后的一小段距离,他观察了距离停灵前那几个据说是亡者直属的人。
就算引导着场内氛围的这位在国内黑白两道上也是很有威望,是那位企业家长泽的得力助手,但他总感觉这个尽管盛大各路人马很给面子却始终没有一个真正重要主事人控场的葬礼很有蹊跷。
像极了他的父亲正冈子规去世之后连他这个继承人都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准备好的那个葬礼。
就像正冈子规在手把手教导他如何处理里世界的那句话。
死人比活人有用,而死人的葬礼是办给活人看的。
室外的雨还在下。
淅淅沥沥,吵个不停。
香火落到了灵前,这个距离足够森鸥外看清躺在棺椁中被丧白花朵埋没的死者了。
尽管他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中原中也也向他确切的描述过长相,但在森鸥外看见那副死者的遗容时还是忍不住心口发颤。
没由来地苦涩从心底溢出。
很像,甚至说。他觉得这就是的。
无法形容第二次出席同一个人的葬礼这样的心情,他看见棺椁里的遗体时恍惚之间还以为自己回到了几年前,那个时候也是这样,惨白的花,静谧的死亡,还有一群来意不明的客人。
森鸥外将香火放到灵前,眼见烟雾袅袅,但必须维持表面上的从容和冷静。
他不经意回头看见了中原中也,最开始来告诉他这件事的青年嘴角拉平,摘下礼帽按在心口,轻轻阖上眸子一言不发地独自致礼。
就算是这样,森鸥外心里还有其他的测想。
他来之前调查到的事情,他在门口撞见的那个少年,还有他在今天这场盛大而寂静的葬礼上看见的情况都在加重这个猜测。
森鸥外心里那种荒诞的期待一直从未散去。
可是当确切的死亡摆在他面前的时候就算是森鸥外也不确定了。
毕竟还没有假死隐退的人会真的死去,这场葬礼的真实性不言而喻,谁来了都否认不了亡者身份的真实性。
这就好像给人以希望之后又毫不留情地戳破泡影一样,恶劣至极。
“首领。”
尾崎红叶轻声提醒。
他们是客人,占主位太久会留下诟病。
“我知道。”森鸥外低声回应,转身就要带着自己带来的人离开把位置让给接下来祭拜的人。
就在这个时候,森鸥外听见了身边同一排上一声很轻微的问话。
夏油杰压低声音轻声问身边只是找人路上顺手来给陌生人上个香的挚友,他感受到了和以往完全不同的咒力波动。
“悟,怎么了?”
第115章 柯学是一项玄学(19)
棺椁里的死者遗容上其实和五条悟记忆里的菅原道真没有很多像的地方。
那个人躺在棺椁中, 整个人的周围铺满惨白的花,无声地声明生命终结。他头发被梳理得很整理,花白的鬓角一起陷入哀悼的白色花朵里, 静默在棺椁中,没有半点相似的红。
死因五条悟不知道, 但他能看见棺里的人面容干净, 只有岁月带来的纹路,面色微微有些发青,双目闭合, 双手祝祷胸前,好若死亡前最后的祈祷。这幅模样和五条悟以前见过的其他死者其他葬礼没有区别。
但是五条悟看得见——六眼看得见。
那副墨镜后, 那副从童话故事开始就属于他的墨镜后,漂亮瑰丽而璀璨至极的眼眸如同海面上的粼粼波纹一样破碎,仿佛苍蓝中不是天空,而是倒映在汹涌海面的泡影, 在晨起的海面上蒸腾出绰约的朝雾。
深藏了十年的疑惑和悲伤抑制不住地倾泻出来质问——六眼看得见。
五条悟轻轻阖上双眼, 浅色的羽睫也在轻轻颤动。
他看得见,从菅原道真放弃六眼的那一刻开始,他的六眼就不再是一种百年就会形成一例的咒术特性, 而是真正意义上成为了旁人口中的‘天赐之瞳’,拥有的是以往任何一代六眼术师都没有过的力量。
所以五条悟看得见。
看得见停灵之下那具死去的身体里残留的痕迹。
他已经不是举着蜡烛在冒险途中学习六眼用法时发现不了菅原道真咒力气息的小孩子, 现在哪怕是死去之人的灵魂残秽他也能观察得到。毫无疑问, 棺椁中沉寂在死者躯体里的那份遗留属于陪他度过了无数个寒暑春秋的‘幽灵’。
这个死者的灵魂曾经就是菅原道真。
这才是正好错过了。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五条悟想起了很多毫不相关的过去。
他想起他才十岁出头的那个时候, 那个时候他拥有一个神奇的童年伙伴好几年了, 是五条悟认为一生中最无忧无虑的时光。
五条悟没见过菅原道真年老的模样, 以特殊姿态降世的怨灵从最开始就是一头红发张扬至极的青年样貌, 但是站进御三家的长老堆里时却又能很好的融入进去。
和他这道醒目跳脱的白不同,菅原道真的红很狡猾,你可以说这种色彩炽烈,也可以说是温柔,但不可否认菅原道真的野心。那个幽灵曾经在春日午后的走廊上和五条悟一边下五子棋一边聊天的时候聊到了五条悟变强的方向。
菅原道真说:不要依赖规则,拥有改变规则的力量才是真正的强者。
虽然五条悟记得那个为老不尊的家伙说这句话只是为了在被五子连珠之前借口理由把棋盘掀翻来逃避在区区五子棋上输给年轻人的败局。
但这句话却影响到了五条悟,还有夏油杰。两个年轻人携手,如同发展基础科学一样前所未有的展开了正式对基础咒术的研究,和异能者的技师们研究异能武器一样,对咒术界做出了决定性的进步影响。
五条悟不知道自己在他那位纵横平安时代的老祖宗眼里是什么样的,也不知道这样的行为在老祖宗眼里又是什么。
他只知道菅原道真的强大,史书上连后人都篡改不了的功绩就是证明。
六眼。
无下限。
这是菅原道真在一千年以前烙下的代名词,五条家族引以为傲的荣誉。
但是五条悟不知道菅原道真跨越千年,放弃六眼放弃高天席位放弃一切到他身边来是期望他什么。
是为了培养他成为下一个「菅原道真」?
培养出一样强大,一样恣意妄为,一样用冰冷的天赐之瞳注视人间,一样是高天神明都无法撼动的最强吗?
似乎不是的。
五条悟依稀记得老祖宗在他小时候说过这个问题的答案,但那时候他还小,被他一脸无所谓地喊着‘听不懂,我们出去玩吧’抱怨过去了。
但是现在他知道。十年前他从一封笔迹很潦草的信里知道的。
原来自己在老祖宗眼里的形象,就像是去咒术学校上学前的最后一次出去玩时留下的那份录像里:摇晃视角里的白发少年在刚刚的街机比赛里拿下胜利,下台的时候也不忘意气风发地回头,在下台阶的时小跳两步带起发丝飞舞得年轻气盛,纯白柔软的发丝反射有金色彩纸如雨般的庆贺,正在笑容满面地向镜头高高挥手。
「去感受吧,去拥吻吧,五条悟。」
「在六眼中一片繁杂的咒术世界里寻找色彩,岁月斑驳,唯独不变的是一颗对未来缤纷的憧憬之心。」
“……悟?”
夏油杰第二次压低声音喊挚友的名字,他轻声问道:“发生什么了?”
此时一轮祭拜仪式已经到了末尾,旁边那位横滨之主虽然注意到了这边的突发状况,但秉持守灵礼仪已经带着他的部下去了前排的座位,后续还有其他有名望的宾客会进行祭拜,他们在停灵前滞留太久也不好。
五条悟没有回答他,但是睁开了眼睛。
当视线撞入那抹苍蓝色的时候,夏油杰不自觉地微微后撤了一小步,很轻微的距离,但即使是当初诅咒之王还没有彻底消失在「窗」的视线里,面对五条悟和两面宿傩神仙打架级别的战斗时夏油杰也没有后退过一丝一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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