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闯入三重烟……
百无禁心念一动,想起那冷冰冰的道者与自己那名小兄弟,这才恍然大悟,可这下脑海里又出现更多想不通的事了。
不过此事倒暂且不急,百无禁顿了顿道:“含烟,我要你以我的名义发令告诉所有人,不得再擅入幽影泉,他们要是卖我几分面子,听自然是好事,不听也罢,大不了多死几个人,只不过……”
花含烟问道:“只不过什么?”
“只不过要是有几个撞上大运的,能被这把剑认可,就会受它驱使,成为它的剑奴。”百无禁冷冷道,“此剑怨愤极深,说不准是那些被血祭的修士心有不甘,因此能够迷惑人心。它是为除魔而生,倘若有了剑奴,那乐子就真正大发了。”
要是剑奴持着这样一把剑在流烟渚里到处乱走乱杀,只怕用不着名门正派出手,流烟渚就要迎来又一次灭顶之灾了。
剑奴可以更换,这把剑却难摧折,到头来是流烟渚内自相残杀。
花含烟脸色大变:“好阴险歹毒的一招!这样的邪剑也敢送到流烟渚来,这些名门正派好不要脸!”
百无禁沉吟片刻,冷静道:“唔,不急动怒,含烟,我要你将详细尽数告知于我。”
那名叫千雪浪的道者不像如此阴险凶恶之徒,魔者与他相伴多时,二人显然是仓惶逃入三重烟中,这把剑要是他们随身携带,恐怕另有缘由。
神器再如何神异,也有自己的局限之处,就好似这柄神剑挑剔异常,仿佛有意考验人的心性。
它留在此处,固然是对流烟渚中魔修半魔的一大威胁,可反过来想想,却是对付天魔的一大助力。
世情万般变化,不能一概而论。
百无禁与花含烟为诛魔剑的存在而忧心忡忡,另一头在地母胎池中的任逸绝也遇到了难题。
千雪浪伤势愈合,眼睛自然也会好转,任逸绝有心想要去见他一面,却怕被瞧见眼下这副尊容,可若不去见面,两人相处的时日原本就愈发短暂,只怕就此错过。
他这些时日来神智日渐清醒,只偶尔失控几次,偏又起了惧心,拖延着不敢与千雪浪相见。
千雪浪虽不在意美丑,但任逸绝又怎能不在意自己的容貌。
这几日任逸绝倒并非只在家中自怨自艾,而是借机去寻找自己魔身时所见的那个人,他有预感,地母胎池是来源于那人的指点。
结果当然是一无所获。
魔雾之中不辨日月,任逸绝脚步愈发沉重,他怕回到地母胎池之中,千雪浪早已离去多时,可要是对方不曾离开,瞧见自己如今的面貌,那也不好。
更何况两人已许下生死之约,早晚要见上这一面,任逸绝啊任逸绝,你如此犹豫徘徊,又有什么意义呢?
话虽如此,但犹豫仍是犹豫,若世人都能这般果决了当地处理世事,岂非人人都是玉人了?
就在任逸绝准备回转之时,远方魔雾涌动,渺渺荡荡地传来一阵似有若无的乐声,他下意识循着乐声走了过去。
第94章 雪浪云涛
涌动的雾气之中,悠扬温柔的乐声飘然送来,任逸绝感觉到冥冥之中仿佛有一股莫名的引力,将他带向远方。
这种引力并非来自于乐声,而是在他的身体之中鼓噪着,在他的血液之中流动着,潜藏在皮肤之下不安地四处游走,强烈地驱动着任逸绝。
任逸绝走得并不快,他这一生常常有许多一时兴起的念头,可并不是每个念头都非要实现不可。
就在任逸绝犹豫着要不要停下时,乐声已逐渐清晰起来,不知何时夹杂起一阵女子轻灵的歌声,如泉水冲洗去心头的焦躁不安。
如此宁神之曲?是何人……
任逸绝闯入魔雾之中,不知道自己前往何方,只跟着音律不断地行走下去,不知过了多久,他眼前豁然开朗,竟是一大片空地,地上散落着些许尸骸,时日都已久远,被岁月吞噬得只余累累白骨,有些白骨已生孔洞,风一吹,竟发出呜咽之声。
骨声伴着柔和的歌声,实在说不出的诡异奇妙。
任逸绝心中纳闷,听见歌声就在附近,避开白骨四处寻找,终于在一处岩石后发现个洞窟,他迟疑片刻,仍然往山洞之中走去。
山洞内布满半透明的石英,就连石壁上都丛生着红似蔷薇的晶石,黑暗之中并不见如何皎洁,可当任逸绝举火观瞧时,只见整座晶洞都显出流光溢彩,红光流动,仿佛石壁之中鼓动着人的心跳血流。
有那么一瞬间,任逸绝几乎以为自己并不是走入一个石洞,而是走入一具鲜活的身体之中。
石洞之中道路曲折,可并不难分辨,越是深入其中,墙壁上丛生如刺的透明石英就越是平滑,甚至打磨得如同镜子一般,让任逸绝想起镜渊的石壁,还有那个出现在石壁上的奇怪魔人,自那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见过那个魔人。
说来……也算是难得有缘。
不知是不是任逸绝的错觉,想起那奇怪魔人时,他仿佛听见了锁链喀拉抖动的声音,很快,他又听见了铁链的声音,而且这次更明显,更巨大,甚至打乱乐声的节奏。
歌声忽然停下,似乎有人觉察到不速之客的到来,还不等任逸绝入内一观,只听洞中女子乐声突催,这宁神之曲已然变化旋律,任逸绝闻之只觉得全身一震,似四肢都为之所控,不由得甚是惊异。
弦声铮铮,听得任逸绝心脏砰砰直跳,血流上涌,四肢不受控制,仿若要随之起舞,神识更是浑浑,正要就此睡去时,他下意识咬向舌尖,剧痛之下这才回神,伸手封去自己的听觉,虽仍能感觉音波震荡,但影响已远不如之前乐声入耳。
任逸绝急忙坐下调息,心中不免歉疚:“我走错地方了,怕是搅扰了人家的要事。不……不对,这是三重烟,百无禁曾说过无人在此,为什么会有人在此地,这倒怪了。”
他才缓过气来,转念又想:“也没什么奇怪,难道只允我与玉人来此,不准别人到此吗?不过此地奇特非常,洞内又有铁链声响,想来是困着什么,只是不知是困着人还是妖兽?那女子又为什么要来此地安抚?”
想罢,任逸绝自己都觉得有几分好笑,这三重烟何时成了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界。
任逸绝心中虽是奇怪,但眼下麻烦众多,更何况洞中女子并不欢迎他到此,实没必要擅闯,倒不如换个时间再来探查。
他打定主意正欲离去时,忽见转角处出现一个隐含怒气的妩媚女子,她怀抱月琴,正冷冷觑着任逸绝。
任逸绝瞧着她一怔,她瞧着任逸绝却从柳眉倒竖,慢慢变作神色凝重。
“你是何人?”
任逸绝心中一惊,又反应过来自己眼下乃是魔身,难怪花含烟认不出来,他沉声道:“过路之人。”
“过路人。”花含烟愣了一愣倒也回神,妩媚一笑,“好一个过路人,如何过路到人家的洞府之中?”
她脸上虽带笑,但心中已不知道骂出多少句话来:“该死!这三重烟什么时候成了人人都能进来的地方,怎么我这几日尽撞大运,先是遇到那个难啃的白玉骷髅,又撞上拿不到手的诛魔宝剑,现在更好,直接遇到个魔人!这挨千刀的是真路过还是假路过,又瞧没瞧见我在做什么……”
任逸绝心中冷笑一声,沉声道:“你生得如此美貌,竟肯住在这种地方煎熬苦修吗?”
花含烟神色一动,双眸流转,忽变得水汪汪起来,她单手抱着月琴,另一只手去撩动长发,腻声道:“你……你真的瞧我美吗?我一直在这洞府里清修,从没去外面瞧过一眼,什么煎熬,什么苦修,我全不知晓。你愿意带我出去瞧一瞧吗?”
若非任逸绝亲眼所见,他简直想不出花含烟竟还能装作这般不谙世事的纯真模样,他钦佩之余,心中已生疑窦。
花含烟为什么偷偷摸摸地到这洞府里来,那洞府里又关着什么?百无禁知情吗?
“好,我带你出去。”
任逸绝心知肚明她是阻止自己入内,只是不知是忌惮内部被铁链所束缚的存在,还是忌惮自己,想来应是前者更有可能一些,他也无意勉强,两人心怀鬼胎地一同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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