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至此连阙心念一动,取下背后缠束的镰刀,在床头边角轻轻一划。
切割截面下露出的部分让连阙挑了挑眉,他随即来到沙发、墙边与窗边,依次划开不明显的小口。
连阙的指尖碾过掉落的碎屑才最终确定,这间房间的一切装饰竟都是由糖果制成。
他来到窗边,顺着散发阵阵甜香的窗口向外望去。
窗外是一望无际的汪洋。
而他所在的这栋建筑就屹立于这片水域之上,没有任何浅滩,整座建筑如同被立在水中的一根细棍,只依稀可以透过水面看到景象中同样笔直的高楼。
筷子楼径直入水的视觉冲击拉长了下眺的距离,在高楼之上,则是未曾改变的天空城镇。
连阙所在的楼层并不高,只处在中心偏低的位置,他顺着水中的倒影抬起头,看向头顶的城镇。
头顶的城市依旧,连阙却下意识皱起眉。
天空的城市明明还在那里,却似有些不同。
连阙靠近窗前,正欲仔细打量,身后房间的门被匆匆打开。
连阙回过头,见开门的依旧是景斯言。
“你有没有觉得,温度开始升高了?”
察觉他下意识退后的脚步,连阙扯了扯领口:“怎么样,外面情况如何?”
景斯言愣了一下,随即走进房间:“这里的楼层足有百层,这是第十一层,每层只有两个房间,除了中间的旋转走廊外,还有连接相邻楼层的……楼梯。”
注意到他语句中的停顿,连阙正欲说话,门外却传来一声巨响,随即是刺耳的尖叫声。
连阙背起角落的书包,与景斯言一同快步走出房间。
出了门外,眼前就是狭窄的三条路,一条通往中心楼梯,另两条则各自通向上下两个不同的方向。
中心楼梯环绕而建,可以对每个楼层的通道一览无余,按照通道的岔路来计算,每层的确只有两个房间。深不见底的天井直通顶层与底层,让人不敢直视望上或望下。
此刻旋转的楼梯上下站满了人,连阙所在楼层上行十层的扶手已断,楼体中心底部的黑暗中静躺着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
楼梯断口处,一名异化人自尸体上收回目光,冷冷望向其余楼层中探头看向这一幕的人,显然那人的坠楼与他脱不了干系。
下一秒他已经飞身跃向上层面色惨白正望向楼底的男人。
男人惊叫着在追逃中跑进身后的走廊,连阙在混乱中只匆匆看过一眼便收回视线,快步走进狭窄闭塞的小通道。
相比较中心的楼梯,这里的通道可能并不能被称之为楼梯。仅容一人通行的窄路晦暗闭塞,同样令人不安的还有平坦并无阶梯的地面。
上下各通两个方向。
连阙在鞋底摩擦地面的响声中低头打量。
“怎么了?”
“没什么。”连阙收回视线,身边的人比离开前更为拘谨,始终与他保持着一步的距离:“只是在想,这样的‘楼梯’下去容易上行却很难,这些糖一旦融化……”
景斯言神色凝重看向墙体与地面,显然二人皆已确定整栋建筑都是由糖所制,一旦糖果融化……
“我们向上还是向下走?”
景斯言沉眸间身后的人已擦过他的肩,径直走入向上的窄路。
“当然是向上。”
窄路与倾斜的地面都在无形间增加了压迫感,手电筒的光亮勉强照清地面,极具压迫感的斜坡让墙壁间的甜香更浓,也让在途的人不自觉想加快前进的脚步。
二人向上走了两层,这两层并未遇到其他人,但每间房间的布局竟都完全相同。
“下层也是这样。”
景斯言沉吟道:“我从一层一路走来,所有房间内部都是一样的。”
“每间房间都没有落锁?”
景斯言一顿,随即颔首:“对。”
连阙继续向上走,脚下却忽然一滑向后倒去,好在身后的人及时将他扶稳才堪堪站好。
“小心。”
那人将连阙扶稳后便自觉拉开了距离。
连阙的指尖因保持平衡附在已经开始融化的墙面上,只觉满手的黏腻。
他看向身后,回想起他进门时的停顿和后退,忽然以手肘迅速重击向身后。
如此黑暗的环境,那人在瞬息间便察觉了连阙的动作。
刻在身体本能的战斗反应让他下意识抬手,却又及时化拳为掌,如唯恐对方受伤般只温和拖住他的攻势,却也生生接下这一击中撞过身后的墙壁,与连阙一同顺着狭窄的通道向后倒去。
“为什么躲着我?”
手电筒随着二人的跌落掉在一旁,在昏暗的光线下,连阙迅速起身蹲跪在他身侧,居高临下地攥紧身下人的衣襟。
枪口已随着他的动作抵在他心脏的位置。
他的耳语虽如情人的呢喃,动作却是全然不留情面。
“你刚刚的反应很奇怪,不像是回来,倒像是……”想起他推门而入时眼底的诧异和下意识后退的动作,连阙继续说道:“刚巧经过。”
“既然假扮他,难道不是做戏也该做全套?”
景斯言虽因为他的问话微蹙起眉,还是将双手摊在耳侧。
“等你找到他,我会离开的。”
枪口之下起伏的心跳毫不设防,在不断升高的温度下,融化的糖浆浸染了他的衣料,黏稠而甜腻地包裹住二人的呼吸,他的回答和眼底没藏好的悲伤更是让连阙多出了一个荒诞的猜测。
连阙在狐疑间未敢收起枪口,只在湿滑的地面上缓缓站起身。
脚下的黏腻让他再次站立不稳,他勉强扶住窄墙,对方撑起身也似想将他扶稳——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突然扑过倒在地上的人,带着他一同撞向一旁向下窄道的缺口。
巨大的冲力瞬间将糖制的墙体撞碎,扭打在一起的二人同时出拳重击向对方的脸颊。
破碎的楼梯转角裂开了一道缺口,黑暗中的二人不约而同只以拳脚相加,谁都没有动用武器,但已断裂的墙体还是因这样拳拳到肉的搏击再次塌陷。
震荡间,刚刚掉落的手电筒滚落在两人身边,在暂时的光亮中映刻出的竟是两张完全相同的脸。
二人同时定住挥起的拳风。
连阙不悦地瞥过掌心与身上被糖浆附着的黏腻,看向二人:“你们再打下去,等下这座楼都要塌了。”
二人停下动作戒备僵持,面上却同时褪尽了血色。
“他是……”
异口同声后是相同的缄默。
连阙头疼地叹了口气,未想到尴尬的预想还是出现了。
“你们……”
两个“景斯言”再次的异口同声让他们的面色变得更加青黑,一同将目光转向连阙。
“……”连阙尴尬看向后来的人:“如果我没有猜错……他是我在第一梦遇到的人。”
两人在连阙的示意下放开彼此,第一梦的景斯言在对方打量的目光下别开了视线。
“出现在这里之前,那个寻找同舟若紫,在花店的梦……”连阙确认般问道:“是你吧?”
被他问起的人垂下眸,神色黯然微微颔首。
“我没有想骗你,那场梦醒来我在这里的一层,我顺着楼梯上来就遇到了在房间的你,然后……”
然后听到自己问外面的情况如何,以为他也刚刚醒来便自然回答了一路走上楼遇到的一切。
而他之所以“漏洞百出”地与自己保持距离,也不过是因为在第一场梦中自己曾说过一切是梦,他并非是真的景斯言。
看着面前的两个人,再加上三人身上黏腻的糖浆,连阙看向指尖的黏腻只觉头疼:“我先去洗手。”
连阙说罢走向一旁的房间。
这里所有房间的摆设与布局都完全一致,是以他走进房间后径直走进洗手间。
他可不是会临阵脱逃的人,只是外面的两人确实让他觉得有些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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