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阙未置可否,只安静等待着他的下文。
“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是诞神日。”见他未语,晏知微又复说道:“那时的地狱还没有原生之神,在数千年的混乱中只以强者为尊——是你的出现打破了这样的规则。”
“那日,地狱中所有的恶灵之气聚集,大家都在猜测地狱降生的会是怎样的‘恶种’。”
“然而让恶灵之气聚集的并非是你,而是与你一同诞生的万象之镰。你那时的骨骼只有孩童般大小,拥有着至高的神力……却对一切都充满了懵懂和好奇。”晏知微的目光怀念而温和:
“听闻诞神日,有多少人赶去想在神明最虚弱时将其铲除,你却在那时……拉住了我的手。”
晏知微垂目看向指尖,似依稀还可以看到分明而纤细的骨节搭在他的指尖。
“你就像一张白纸,我是你诞神后第一眼见到的人,你便将全部的信任交给了我。”
“想弑神的,也包括你吗?”
连阙的话打断了晏知微的回忆,他抬起头看向连阙的眼睛,良久。
“神明是杀不死的。”
晏知微眼底的阴霾不散:“真正可以杀死神明的只有一种人。”
“哦?”
“他怎么会在这里?!”
贺同舟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只见他与江雾不知何时醒了,正站在门内的走廊戒备注视着造访的不速之客。
“别紧张,我只是来见一见老朋友。”
晏知微对连阙的问题似不愿多提:“最后一个副本前,就在一小时后,我会在游乐园举行一场舞会,希望你能来,我的神明。”
“可以带上你的朋友们。”晏知微瞥过身后几人,在经过连阙时侧目:“你会知道……谁才是你最虔诚的信徒。”
他说罢竟当真越过景斯言离开。
待到他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景斯言方收回视线看向走到身侧的人。
“要去吗?”
灯光幽暗的长廊内已恢复了一片沉寂,连阙沉默穿过大门,原本亮灯的舞蹈室大门紧闭,练舞的女孩不知何时离开,已不知去向。
身后大厦间霓虹闪烁,巨大的LED上是小丑裂开的嘴角和艳丽颜色组成的舞会邀请函。
连阙挑起唇角。
“当然。”
“我们也一起去!”
贺同舟见连阙要走急忙跟上,刚走出两步便被江雾提住了衣领。
“你去添什么乱?”
“怕什么,这里是安全区。”贺同舟挣开他的手,在经过虚掩的房门前,他看向大厅内未醒的雷克与胖子:“先别叫醒他们了……我们准备的背包,那些东西要带上吗?”
连阙瞥过沙发躺椅边自己的背包:“已经……不需要了。”
……
今日的游乐场不似从前灰败,娱乐设施流光溢彩,众人画着奇怪的妆容将自己隐藏在神秘或搞怪的面具下。
反而是他们几个并未化妆戴面具的人显得格格不入。
中心的旋转木马前围满了人,大家似在享受最后的狂欢。
在临时搭起的小舞台上,少女身着如神女般的衣裙,陶瓷的金边面具更为她平添了一抹神秘。
在快节奏的狂欢音乐中,每一个人都随意扭动着身体,她在其间却并不违和。
误入的连阙几人也不禁侧目,她如同在完成一场盛大的演出。
但在场的其他人却都陷入了自我的狂欢,人们摇摆尖叫,没有人将注意放在舞台之上的人身上。台上的女孩忽而似崴到了脚,身形踉跄间险些自舞台摔下,好在她堪堪定住脚步,随即慌乱而无措地站在舞台正中。
连阙目光若有所思地落向那道背影。
“那个人怎么看起来有点……眼熟。”
贺同舟的话点醒了迟疑的连阙,他正欲再寻那道身影,却见她已跑下高台渐渐隐入人群,游乐园的灯也在这时尽数熄灭。
骤然熄灭的灯光让几人的眼睛还无法适应,对于危险的直觉却让他们在黑暗中靠近,周遭狂欢的人在灯光熄灭后变得寂然无声。
重重叠叠的鬼影交错,只有熹微的光自头顶颠倒的城市传来,如同暗夜中引人前行的月亮。
还未适应昏暗,拉长的鬼影便借机向他们拥来。
即便几人已有警戒,面对忽然的围攻也只能勉力应付,就在这时众人耳畔响起贺同舟的一声闷哼。
“同舟?!”
众人的目光逐渐适应黑暗,惊见一根藤蔓洞穿了贺同舟的胸口。
景斯言挡下了绝大多数的攻击,但围上来的异化人数量庞大,几乎要将他们淹没。
“这里不是安全区吗?!”
低垂的镜片下江雾的眼底一片晦暗。
“坚持一下!”
他接住倒下的贺同舟,大片血液染湿了他的指尖,他的额头青筋四起:
“我们要尽快离开这里,同舟快不行了。”
他的话音未落,原本被搭在他身侧的手已无声垂落。
连阙亦被限制住了行动,他的目光冷冷扫过人群,那里虽一片昏暗,却仿佛有一道视线始终落在他的身上。
“破茧,还有破茧……”
贺同舟瘫软的身体被血液浸湿,在江雾的低喃中,破茧并未发生,反而在贺同舟心口的伤疤处,忽然生出一片片嫩绿的枝丫。
“这是……”
江雾还未来得及反应,枝丫便已冲破了贺同舟的身体,自各处破土般钻出。
江雾怔然看着眼前的一幕,犹如被抽干了灵魂一般。
攻击的植物系异化人下意识后退想将自己隐入人群,他本以为一切天衣无缝,却不想抱住那具已然被荆棘撕裂尸体的人竟在黑暗中抬起头,目光冰冷地定在他身上。
那人瞬间只觉寒意淋头而下,在与那人对视中身体竟不受控制,忽然抬起双手拧向自己的脖颈。
只听咔嚓一声,他的脖颈竟被自己硬生生扭断,以一种极其扭曲的姿势倒在地上。
然而这并不是终结,异化的身体并未让他瞬息间死亡,在扭曲的痛苦中,他看着众异化人竟不知何时围在了身边,一双双血红的眼睛失控般落在他身上,流下垂涎的口涎。
“不……不!!……”
“你应该知道是陷阱。”
啃食的声音在静夜中如蛆附骨,怀中的人已失去了生息,江雾抬起头目光冰冷地望向连阙:“为什么还要来这里?”
景斯言直觉不对间见江雾染血的手指将镜片收好,下一瞬周围的众异化人竟扭动着僵直的身体一同将矛头转到了连阙身上。
“小心!!”
景斯言挡在连阙身前,但被操控的人数量庞大,竟不计后果地向他们扑来。
“江雾你疯了?!快停下!”
如潮水般涌向二人的异化人数量庞大,即便景斯言始终相护,连阙的身上依旧带上了星微的擦伤。
江雾站在人群后,随着连阙负伤,他身上同样的位置也出现了更深的伤口。
那是卡牌绑定的反噬伤,但他却如毫无所觉,依旧目光冰冷地定在连阙身上。
双方僵持间,一阵迫人的威压横断而下,只见一把骨镰径直劈开黑夜,落向人群后的江雾。
江雾闪避不及,镰刀自他的左肩划下,腐败而灼烧的气息当即让他疼得冷汗直流。
骨镰的威压带着强横的气流,即便未触及旁人,竟也让周遭邻近的人瞬间化为灰烬。
晏知微一袭白衣冷冷看向江雾:“如果不想死,就停下。”
江雾的目光晦暗莫测,他看向连阙,在片刻的冷静后:“你,真的是连阙?”
被操控的人随着江雾负伤行动变得迟缓,景斯言带着连阙退至安全的地方,方担忧地望向身侧的人。
“看来你身边的人,对你的忠心也不过如此。”晏知微目光悲伤:“他们怀疑、甚至不惜被规则反噬也要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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