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真的很想试试看……”世界轻声说,“如果我把你杀了,苍行衣会和我拼命吗?”
“还是说有另外一种可能——”
“他会愿意认可我,接受我作为他的爱人么?”
这句话,他说得极轻、极轻,淹没在疼痛中的不见寒根本无法听清。
银蛇的长尾蕴藉着权柄的力量,无比强韧,同时也无比脆弱敏感。贯穿蛇尾的伤势直钉灵魂,在他的精神上生生撕裂出刻骨蚀心的痛楚。
霜箭缓慢移动着,用近似凌迟的手法裁破不见寒的影子。长尾被斩成数截,不见寒终于忍不住嘶声惨叫起来。
断尾的截面中,可以清晰地看见抽搐的筋肉,银色的血液汹涌喷薄,溅满的天花板和墙壁,往下滴落。血泊漫遍,在整条长廊内侧镀上一层冷艳的银光。
痛苦崩溃的惨叫声,无疑取悦了世界。他再度拉开手中的长弓,箭指不见寒心脏位置。
这对他来说,是一种天大的诱惑。
他几乎用尽全部的意志力,才说服自己不要松开那只扣弦的手。可是手臂绷得发麻,指尖的颤抖越来越厉害,他感觉自己快要坚持不住了。
他像发了疯一样地,想杀死不见寒。
走廊的另一头,忽然出现一阵仓促的脚步声,他一个晃神,扣弦的手竟然松了。霜箭离弦激出,在这么短的距离之内,几乎注定可以将不见寒一箭穿心。
然而,在箭镞接触到不见寒皮肤的前一刹那,它从镞尖开始崩解。
霜雪凝成的箭矢化作了无数冰蓝色的水母,向空中浮游而去。
世界抬起头,怔怔望向长廊另一头。拐角处站着一个他无比熟悉的人,沉着脸,冰冷的目光正如刀锋般剜向他。
苍行衣说:“住手。”
第453章 剧本二十·鲸歌坠落·五
离开岔路口后,苍行衣一直在用光羽权柄复刻出的命运骰子,为自己选择前进的方向。
沿途自然也碰见过陷阱的阻碍,遭遇过巡逻的机械傀。但是这些东西,在他面前算不上什么麻烦,想要解决它们,一枚海皇权柄足矣。
他像散播病毒的疫源,走到哪里,成群结队的水母就侵蚀到哪里,肆意繁衍传播。一路走来,乌尔铎的左鳍几乎被他蚀空大半,整座鲸身震颤失衡,有微微倾斜的趋势。
越是往前走,苍行衣越感觉到,前方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吸引他,对他产生无法抗拒的诱惑力。
他的视野逐渐变得黯淡发灰,眼中只有那个正确的方向色彩鲜明,同时若隐若现的幽香飘来,牵动他的心神。
直觉躁动不安,催促着他,他感觉那里一定存在什么对他来说无比重要的东西,让他如扑火的飞蛾一般,不自觉地加快脚步。
可当他真正走到终点,却发现对他灵魂发出呼唤的地方,竟然空无一物。
只有一盏白骨为架的提灯,悬在半空中幽幽燃烧。
从恶夜提灯荧荧的绿色火光中,散发出迷人的香气。灯里正在燃烧的烛芯,是一把件苍行衣十分熟悉的事物。
自戕者的刀柄。
苍行衣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奇差无比。
恶夜提灯,是隶属于狩猎者权柄的权能。它的功效类似诱饵,一般有两种用法。
当提灯中无物而燃的时候,被称作“空燃”状态,此时的恶夜提灯,将会对附近的一切生物散发出轻微的诱惑力。
当提灯中放入带有某人气息的信物,将其点燃时,就是“诱燃”状态。此时的提灯,将会对信物的主人产生出无法抗拒的强烈诱惑力,穿越时间空间,引诱对方向它而去。
投影四叶草说的是真的,乌尔铎是针对他们设下的陷阱。
世界知道,他们一定会追踪自己来到这里。因此,他首先联合操作投影的人,用投影传送将三人分开;紧接着点燃恶夜提灯,诱导苍行衣走向错误的方向,使他们无法汇合,以便分头击破。
苍行衣低头,望了一眼掌心中安静的骰子,它已经变回了光羽权柄。
命运果然是靠不住的概率游戏。
求人不如求己。
海巫的权能【错位魂灵】生效,海妖权柄与巨龙权柄切换。苍行衣对恶夜提灯使用了【禁令】:“禁止明火。”
恶夜提灯中的幽火熄灭了。
作为灯芯被点燃的刀柄烧成了灰烬,白骨灯架掉落在地,骨碌碌滚到墙边。苍行衣踩碎灯架,从中取出一枚骨片,手中的光羽权柄复刻了恶夜提灯的权能,变形成一支长出六扇翅膀的白色蜡烛。
苍行衣把骨片放在烛芯上。扑簌一下子,蜡烛燃起绿色的火光,六翼舒展,在空中旋飞起来。
苍行衣对它说出一句【言灵】:“追踪信物的主人。”
六翼白烛扇动翅膀,朝走廊深处飞去。
距离目标越近,白烛便扑飞得越快。浓郁的血腥味将五感淹没,苍行衣最终在长廊尽头的拐角处,看见像溪水一样蜿蜒而出的血泊。
他心头一紧,从墙后冲出,眼前的场景让他的心脏差点从胸口蹦出来。
银色的鲜血泼满长廊。世界将不见寒的尾巴钉在地上,切成数段,残缺不全的蛇尾在血泊中微微抽搐。他手中举着西风的长弓,流霜之矢指向不见寒的心脏,在苍行衣现身的一刹,箭矢离弦而出。
苍行衣:“住手!”
海妖权柄与巨龙权柄仓促易位,海皇权能发动。空气在瞬间被水母腐蚀出一条通道,挡在不见寒背后,将险些贯穿他的霜箭侵蚀。
这一刹险之又险,苍行衣甚至忘了呼吸,心脏绷得发疼。
世界抬起头来,面具之后的目光,遥遥望向他。
他脚下的不见寒似乎是听见了苍行衣的声音,再度于垂死之际挣扎起来。他用力往下一踩,将不见寒后背牢牢踩进地里,力道之大,甚至将走廊的地面碾出蛛网般下陷的裂痕。
不见寒发出闷哼,鲜血从嘴角溢出来。
苍行衣哪里见过不见寒被人这样折辱的模样,顿时心跳一滞。游蹿空中的水母状若癫狂,凶悍地扑向世界。
世界不为所动,并指勾起,钉住不见寒影子的霜箭箭尾震颤,蓄势待发:“你乱动一下试试,我立刻杀了他。”
歇斯底里的水母僵浮在半空中。
苍行衣语气僵硬:“放开他。”
世界:“你这是求人的态度?”
“我求你。”苍行衣毫不犹豫,在牵涉到不见寒的事情上,他向来没有什么原则可言,“要我做什么,你才肯放了他?”
“别求……啊!”
不见寒虚弱的反抗完全无用,世界指尖一勾,箭矢在地上拖动,撕裂他影子的肩膀,割下了他的耳朵。
银血飞溅,染遍他的脸颊。血水灌入耳中,耳腔中嗡嗡震鸣,他再也听不见世界和苍行衣交谈的声音。
苍行衣脸色苍白如纸,不见一点血色,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里。他几乎用尽全身力气,才压下紊乱的呼吸,在世界面前勉强保持住平和的语气。
苍行衣问他:“你想要什么?我全都可以给你。”
“可是我没有什么想要的,怎么办?”世界轻轻一笑,“哦,或许还是有的。全天下我只想要一件东西。”
苍行衣:“你要什么?”
世界说:“你的心。”
苍行衣二话不说,拿出背刺,握紧刀柄,反手向自己胸口扎去。
世界眼疾手快,一箭射落他手中的刀:“你做什么?”
“不是要我的心吗?”苍行衣声音轻颤,“我剖出来给你。”
当他这句话尾音落下,几乎是一瞬间,杀气弥漫。世界倏然抬起手中的长弓,指向不见寒后颈。
这一箭下去,立刻就会击碎不见寒的颈骨,置他于死地。
二人在沉默中僵持,走廊中气氛紧张到极致。世界双臂紧绷,箭镞为他的愤怒轻微颤抖。
许久之后,他才缓缓松弛绷紧的弓弦,霜箭下垂,指向空无一物的地面。
世界叹息:“我跟你开玩笑的,那么较真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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