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释青眯起眼睛。
“没有下次了!”齐归立刻保证。
“行了,睡吧。”齐释青把齐归捞上床,按着躺下。“明天去谢过斧福府少主。若非她及时通报……”
齐释青想到河边的那个小血泊就心头一悸,陈飘飘竟然能自私而熟视无睹到那个地步!
齐归拉住齐释青漫起青筋的手,小声说:“哥哥我错啦。你别生气。”
他们的手交叠着,齐释青低头望了片刻,把齐归的另一只手拉过来,放在手里捂着。
“我说的话你都记住了?”
齐归两手并拢,手背被齐释青捂得发热,笑得灿烂:“记住了!”
“之前说的话也记住了?”
“……多之前的之前……?”
齐释青拍了一巴掌他的手,“在浴桶里你光顾着睡觉了。”
齐归连忙拉住要离去的大手,说道:“我有印象的!哥哥说不会娶陈飘飘!哥哥要说话算数!”
齐释青唇边勾起一抹浅笑,“算数。”
“以后若是再有女修让你给我带东西、递信,你一律帮我谢绝。”
齐归睁大了眼睛:“啊?”
齐释青正色道:“你是我弟弟,你有这个义务。”
齐归缓慢地眨了下眼睛,高兴起来:“好的哥哥!”
看着齐归躺好,齐释青最后查看了一下他的小腿,见包裹处没有进水也没有出血,轻轻给他盖好被子。
圆溜溜的大眼睛在被子上面忽闪,就跟两团小火苗似的,齐释青伸手捂住他的眼睛。
“睡觉。”
齐归抖了抖睫毛,乖巧闭眼。
过了许久,等齐归的呼吸变得绵长,齐释青吹熄了屋里的蜡烛,抚了抚齐归的头顶,转身出了门。
月至中天,无风无云。齐释青在玄君衙的院子里站了一会儿,突然眸子一凛——院门下投射进来一条长长的影子。
院外有人。
深夜到访玄君衙,若是弟子定会直接通报,若是掌门则会直接进来。像这样悄默声细地徘徊不去,定然有鬼。
一年前玄廿历诡断卦、佛过铃黑,就说明有堕仙曾借邪神之力造访藏宝阁;而一月前武雅意外身亡,三长老的法器染料洗剂失踪,齐归被功力高强之人暗算昏迷,无一不说明这堕仙在玄陵门里都能来去自如、无人能挡。
齐释青立即想到了最坏的情景,迅速解下腰间罗盘,化为长戟,无声地接近院门。
那人影晃了晃,左右来回移动。
齐释青猛得拉开乌木大门,戟尖刀刃直冲来者。
一声尖叫。
陈飘飘跌落在地上,捂住嘴。
齐释青看了她片刻,缓缓将长戟化为罗盘,收在腰间。
“你来干什么?”
陈飘飘虚软地从地上爬起来,声音还有点颤。她目光躲闪,脸涨红了:“我,我来……那个,齐归,他还好吗?”
看到齐归的伤口之后,陈飘飘也吓得不轻,纵使她平日自私惯了,她也没有想要齐归受伤。于是夜里辗转反侧,怎么都无法入睡,想来玄君衙看看齐归。
院门上方有一块笔力苍劲的“玄君衙”三字匾额,齐释青就站在匾额投下的阴影里,眼神反着冷光。
他一语不发地看着陈飘飘,在女修心里开始发毛的时候,才开口道:“齐归平日如何称呼你的?”
陈飘飘:“啊?啊……他叫我‘陈大小姐’。”
“他既从未对你直呼其名,‘齐归’也不是你应当喊的。”
陈飘飘僵在原地。
齐释青跨出院门,陈飘飘几乎是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
她从未见过齐释青这么可怕的神色,一副要跟她算账的样子,手都抖了起来,“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叫了他一声,他就掉河里去了,真的跟我没关系!”
齐释青微微歪头,阴鸷地俯视她。
“以后别指示齐归做任何事。”
陈飘飘却仰头呆住——齐释青跟她站得很近,她从未如此近距离地看过玄陵少主的眉眼,现在细细一看竟然更加俊朗,五官没有一处败笔,她甚至还能闻到齐释青身上淡淡的药味……
见女修发愣,齐释青不悦地眯起眼睛。
陈飘飘却骤然反应过来,低声叫道:“你知道了!”
齐释青冷哼一声,转身回去。
陈飘飘对着他的背影说:“你既然都知道了,你……”
齐释青的脚步并没有因为她正在讲话而放缓。
在玄君衙的院门即将在她眼前关上的时候,陈飘飘跑了过去,推住门。
“少主!”
即使是在夜里,齐释青也能看清陈飘飘通红的脸色,心头涌上烦躁。
陈飘飘咬了下嘴唇,鼓起勇气道:“少主,我喜欢你,你怎么想?”
玄君衙内,齐归的房门无声打开。
他站在门缝内,一只眼睛望着院门那里,齐释青跟陈飘飘两人相对而立。
月光静静流淌在夜里,平心而论,这幅画面看上去很和谐。
陈飘飘若是不开口讲话,也能称得上是个窈窕淑女,再论起来家世背景,跟玄陵少主也是般配的。
齐归安静地抓着门,扶住墙壁。
齐释青的声音在夜色里响起。
“陈道友,我并无此意。请回吧。”
说完,他就将院门在陈飘飘面前合上,毫不留情地转身。
陈飘飘在玄君衙外,捂住脸哭了出来。
夜晚重归宁静,齐归吞了下口水,悄悄将虚掩的门关上。
他一瘸一拐地走回床榻,躺了回去,瞪着床顶。
哥哥真的拒绝陈飘飘了……
齐归不知为何心情很微妙,他以为他会高兴,但其实并没有,反而很复杂,他自己也理不清。他能想象到被拒绝的陈飘飘泫然欲泣的伤心模样,也能想象到哥哥是如何以冷漠的面容说出那句话的。哥哥还说以后若有女修让自己帮忙传话带东西一律拒绝,那岂不是……也许又会伤许多人的心?
“还好他是我哥哥,我不用担心被拒绝。”齐归脑中冒出了这样一句话。
这句话莫名像是在安慰自己似的,可齐归并没有感到松快,好像被“兄弟”二字无形地桎梏了。
夜已很深。齐归蓦然察觉自己的思绪越来越繁杂,不再像小时候那样简单,感到有些疲累。
他翻了个身,让开小腿受伤的位置,慢慢缩起身子,睡了过去。
第140章 戏言(十三)
按照哥哥的吩咐,齐归第二天一早就去了斧福府的驻地,去感谢柳下惠子。
这日正好休沐,弟子们不必去五行宫点卯,时间充裕。
“你怎么过来了!”柳下惠子一见到他就讶道,“你应当好好养你的腿,还走什么?”
齐归笑嘻嘻地给她行礼,“多谢惠子姐姐昨日相助,我已经大好了!”
柳下惠子不赞同地皱眉,“你那伤口看着可不像能很快养好的,走路皮肉都要牵扯,你这样会好得慢。我让人送你回去歇着。”
“真的没事!”齐归大咧咧地笑,还想把下摆撩起来给柳下惠子看,动作倏然停住。
早上,齐释青去查看他的伤口时,果然见伤处都已经愈合了,只留一道浅浅的疤痕,假以时日估计也能消失。
齐归得意地在床上翘起二郎腿,“哥哥我就说我好得快吧!”
齐释青哼了一声,扇了一巴掌他乱晃的脚。
“嗷!”齐归抱住他的裸足,一骨碌爬起来瞪着齐释青,像只竖着的虾米。
“多大的人了,衣冠不整袜子也不穿。”齐释青嫌弃地从衣柜里给他找来袜子,扔在他榻上。
齐归打了个滚,“我刚刚起床嘛——”
齐释青站在一旁监督他好好穿上袜子,在他准备蹦下床时忍不住伸手扶了一把。
齐归兴奋地说:“我一会儿去谢谢惠子姐姐,要是她看到我已经大好了,会不会吓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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