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假借火锅的粥滚声,掩饰自己的心跳声,偶尔再高声搭配一两句喊话声。直到温蛮结账离开,整个店里的其他人才怅然若失,随之味同嚼蜡,三三两两离场。
温蛮自己围好薄绒围巾,慢吞吞地沿街走着。
不知不觉,他的影子拉得很长,那是因为天晚了。
而且他影子后头还缀了一个人。
他不紧不慢地跟着,和温蛮始终保持相对不变的距离。
他只是用衣服稍微遮掩了自己的外貌,但举止间并没有躲躲藏藏的怯态,根本不怕前面的温蛮知道,又或者,以他的能力,根本不会被温蛮知道。
暗处,摄像头的红点开始闪烁,它捕捉到了这两个一前一后的身影,机身跟着转动,一直到它的极限。但没关系,随着他们走出它的范围,会有下一个“它”继续接手……
第二天,温蛮继续这样的生活。
身后跟着他的人更靠近了些。
第三天,遇到周末,温蛮回原来的家,处理门口据说又堆积起来的玫瑰。对门的邻居听到动静,直接打开门,颇有怨气地瞪了他一眼。那目光从温蛮转移到花上,又回到温蛮身上,摆明在怀疑温蛮是一个在感情和私生活上极其混乱的人。
温蛮垂下眼,没搭理邻居表现出来的不友好,带着橡胶手套的手,抓起一束束玫瑰,扔进超大号塑料袋中。
这些垃圾花了温蛮不少时间收拾:他不仅需要一束束地扔进垃圾袋,还要扫干净地板上掉落的花瓣,并且对已经沾在瓷砖地面上干涸了的暗色花汁进行擦拭。
做完这一切,温蛮身上出了点汗。下午他想去市局看看有没有机会看望司戎,所以温蛮想洗个澡收拾一下自己再过去。
于是,他打开了这边家里的大门,准备简单地冲洗一下。
他前脚迈进门时,对门的邻居也出来了。这回他应该是真的要出门了,所以没有过多地关注温蛮。
同样是走进门,一个是回到家中,另一个是踏入电梯。
当门都阖上时,电梯里忽然亮起红色的警报。
随后,整个电梯就直接从五楼毫无征兆地坠了下去。
温蛮的手机开始狂叫发亮。
何景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温蛮!不要开门,我马上就到。把手机的无线网络也关掉!”
第73章
正常人,会需要一具人的躯壳吗?
“怎么了?”
但不必温蛮再问下去, 门外就传来了十分恐怖的声响。手机那头的何景显然也听到了,他电话里来不及解释,只得和温蛮再次嘱咐道:“我马上来。“
不过何秘书到底不是司戎, 缪一的真身不比阿戈斯那样,是个庞然巨物,移动速度也很平常。即使他暗中寸步不离, 现在就在小区附近,也依然不能像某个着急心切的男人曾经做过的那样,以分秒到达。
于是,这中间的时间间隔,就显得尤为危险。
温蛮想起了之前的奥索兰。那时候奥索兰就在他的门外,从门眼里窃窃地窥探。现在呢?是不是门外也有一双眼睛。
温蛮不能验证。
但何景在电话中给了他一些指示, 显然这个凶手深谙科技, 对现代化科技的产物、特别是互联网设备精通到了一定程度。温蛮的手机如果联网, 也许就变成对方的武器。
温蛮确认手机设置, 结果却发现自己的手机并没有连上家里的无线网络。温蛮回忆了一下, 记起来原因:
他的手机当时在B省遭遇研究所爆炸的时候进水损坏了。为此他和司戎当时直接买了两台新的, 而回来后的当天温蛮又在商场被当成了人质挟持。两人都需要情感的彼此慰藉,所以从那天起,他们一直都住在一起, 再后来,就是入住新家。尽管年前温蛮也回来过几次, 但并没有在这过夜, 只是拿了东西或者做完卫生就走,新手机也就一直没有联入这边的网络。
而温蛮在其他地方, 都没有使用公开无线网络的习惯, 包括在研究所里。
就这样, 现在他的这部新手机竟然是相对安全的网络小岛。
那他的家呢?
何景这样提醒,是不是意味着他家里的网络并不安全。
网络是无形的。无形的危险是一种恐怖,因为它的未知,让人无从得知危险究竟离自己有多近,往往掉以轻心,或杯弓蛇影。那个凶手,就用这样的形式,把温蛮围困在了他自己家里。而凶手在外头,或者,就在里头。
温蛮审视自己最熟悉的这个家,屋子里除了他搬去新家的东西,其余布置没有一点变化,空气里多的一些闷味,也只是没住人后的结果。
现在,温蛮没有可以依靠的人,警方、司戎、何景,通通没有,但在没有这些人的时候,温蛮也永远不会坐以待毙。
他在这个已经沦为战场的家里迈出第一步。
暗中隐藏着的那个人,也呼应着温蛮,做出回应——客厅里的监控摄像头忽然转了方向。
不在这住后,温蛮为了能够实时了解家里的情况,特意在客厅角落装了一个摄像头,摄像头并未设置动态追踪,就是固定对准入户玄关的位置,但现在,摄像头的光圈和红眼一齐锁定温蛮。
它,亦或者说“他”,就在这。
他还想让温蛮知道,他现在涉足了温蛮家里。
温蛮站定,看着它:“从我的家里滚出去。”
摄像头上下左右转动,仿佛是一种回应,但对温蛮来说,这是一种让他怒火中烧的挑衅。温蛮很久没有这么生气了。
所以这是爱么?
温蛮一点也不觉得。
自以为是的,排除异己的,如果不被喜欢,为什么不从自己身上找原因,反而用爱的名义不断给别人造成麻烦。
摄像头忽然停住了。
它把监控的眼睛当做自己的眼睛,终于在温蛮的步步逼近中看清楚温蛮的怒火。客厅另一个角落的蓝牙音箱突然发出机械女声:“你生气了么?”
一秒钟后,相同的疑问被再次提出。但声线从温蛮所使用的女声,替换到了设备自带的男声。
“你生气了么?”
“惺惺作态。”
温蛮直接说了这么一句。
他捏住摄像头,把它抓起来举在半空中,仿佛就是在与凶手本身对话。
“你喜欢我?”
“你根本没什么值得得意的。偷偷摸摸,躲躲藏藏,靠攻击你的竞争者来表现厉害,却连在我面前露一面都不敢。”
温蛮拔掉电源线的最后一刹那说的话是——
“我知道什么是值得的爱,我拥有他了,而这些和你通通没有关系,听明白了么?”
那猩红的电子眼珠,随着电源的切断逐渐熄灭,在温蛮手中又变回属于他家里的一份子,一个普通的摄像头。但温蛮等会一定会把它丢出去。
身后的蓝牙音箱还是那个家伙的喉舌。
“我不太明白。”
没有了摄像头,它就被温蛮“弄瞎了”,起码现在没办法再看到温蛮的样子,不能再掌握温蛮的动态,它并不知道温蛮再一次地逼近,也准备把蓝牙音箱报废。它只是表达自己真诚的困惑,和爱意,它自认为的。
“但我可以学……”
它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它不是在温蛮手中报废的,而是被忽然强劲掠过家中的一阵“风”绞死了。
这场“风”真大啊,刚好迷了温蛮的眼,又吹开了窗帘,温蛮下意识地闭眼。只有一秒钟,但对于祂来说足够了。祂从来都是即刻就为爱人解决麻烦的,不分场合、情况,就像今天,虽然有些不方便,但祂一样以最快的速度出现。
只不过现在祂得走了。
祂没有办法解释自己的出现,也不想被温蛮归为和刚才那个令人作呕的家伙类似的不速之客,祂的原形出现在这里并不合适,祂的人形还留在警察的眼皮底下,风险多少还是有一点……
但祂也被抓住了。
祂形似尾巴的细端,刚好够温蛮的手掌顺势一攥。又不是什么铜墙铁壁,但祂就这么逃不掉了。
温蛮睁开眼,他手上原先要收拾的那个蓝牙音响,早就在地上成了死骸。大部分直接都成了粉尘,只有小部分的碎壳还能依稀辨认。而现在他手里头的,不知道是什么奇怪黑东西。看的时候以为是摸不着的,但真正握在手里,又觉得很有实感,如果不是祂通体纯黑,温蛮一定会真的以为是一场无形的诡异奇怪的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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