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长的手指拽紧他的后背,温和而坚定的抱住他。
就连他那句话好像也还烙在耳边,像是言灵一般钻入他的耳朵,一直游走到他心中。
“不是想杀我吗?嗯?”
这句话在他耳边炸开,一路燃烧。
逐白此行本来真的是在骗他,他想解开自己身上的咒印。
只要苏九归愿意求助于他,可是没有……他从来不会依赖于他的徒弟,当陆云戟时是这样,当苏九归也是这样。
太清山受刑都没有求助自己一句。
苏九归现在如此脆弱,只要逐白心足够狠辣现在还来得及,一刀捅进他心口,只要他咽气,压抑他的咒印会随之消散。
逐白感觉自己手臂上针扎一样疼,咒印发作了,缠绕在他手臂上就像是荆棘条,将他扎得血肉模糊。
他内心控制不住的东西正在发芽。
苏九归靠在墙上,他如今狼狈极了,不像是仙尊,像是一只待宰的羔羊,他在等逐白的选择。
他的徒弟像是从小被好好养大的贵公子,突然要下定决心杀人,犹犹豫豫,举棋不定,怎么也下不去手。
那不是他能做出来的事,不符合他的身份,一旦做了逐白就不是逐白。
突然,苏九归身上一暖,逐白将外袍脱下来盖在他身上。
那件衣服原本是雪白的,如今被鲜血浸湿,一股腥气扑面而来。
这是他第二次穿逐白的衣服,上一次还是在梦中苏家村。
“有伤风化。”逐白道。
苏九归笑了一声,觉得这个徒弟很别扭,显得很老成,又很正经。
逐白小时候不是这样的,他想哭就哭想笑就笑,他很喜欢抱着自己,也从不忌讳他的触碰。
逐白大概是想学着当个恶人,可惜学不会。苏九归瞧他好像刻意避开情爱,大概是什么东西被剥离了。
逐白喜欢喝花酒,又不肯跟人家共赴鱼水之欢,喜欢玩乐,却又不想同人扯上关系。
别别扭扭的,好像在刻意避开什么。
两人这样实在是尴尬,逐白找了个话头,“你还要去找金大人吗?”
逐白记得苏九归要杀天府大人和金大人,太清山咒术念下去,云间城所有的天府大人应该都灰飞烟灭了,金大人至今都没出面。
苏九归摇了摇头,道:“不是现在。”
金大人极为谨慎,治理云间城一千年,云间城人都不知道他的名字。
他胁迫蛇女给云间城人编织一个梦境,竟然没有让蛇女看见他的长相,以他这样谨慎的性格来看,大概早就已经跑了。
苏九归伤痕累累,杀一个天府大人已经耗尽全部灵力,没必要在这个时候凑上去送死。
“你不怕他跑了?”逐白问,一旦真的走了,那就是泥牛入海,苏九归再想找他应该很麻烦。
苏九归道:“我猜天府来自噬渊。”
逐白听到这话时终于皱了皱眉,噬渊,天府竟然来自噬渊。
想来也是,天府根本不像是人间能孕育出来的玩意儿。
天府大人唯一的目的是想活。就像逐白身体里的东西,为了活下去不择手段。
云间城屠城日,金大人入主云间城,带来了天府,然后长达一千年都在举办天府寿宴。
这一切发生时,苏九归才刚刚上太清山,还是个少年人,刚当陆云戟没几年,连噬渊都挨不着。
在陆云戟镇守噬渊之前,噬渊中总有魔物趁机出逃,天府大人应该算是从噬渊里出逃的魔物。
从常理推断,逐白也是一个出逃的魔物。
唯一的区别是天府大人被金大人养成了野兽,而逐白被陆云戟养成了人。
“我猜我们以后还会再见。”苏九归道。
他不知道金大人在此地圈养天府到底想干什么,但是这么好的“一批货”被苏九归毁了,肯定会不甘心。
苏九归抬头望了望天,天上那轮月亮极为明亮,太久没看见月亮了,觉得那是天底下最干净的东西。
灰烬飘个没完,洋洋洒洒落下来,落在两人身上像是下了一场黑色的雪。
云间城过了一千年的天府寿宴终于终结了。
“这样,”逐白突然问:“算是完成了小狐狸的遗愿吗?”
苏九归没想到逐白竟然真的还记得小狐狸的遗愿,逐白会记得苏九归说过的每一句话,他养出来的徒弟真的很好。
“算。”苏九归道。
他遍体鳞伤,以前这具身体只能用来当个玩物,现在却可以手刃自己的仇人。
他完完全全完成了小狐狸的遗愿,虽然小狐狸早就投胎了,他根本看不见,可是苏九归感觉到一股畅快。
云间城以天府大人为由头而产生的恶已经消失,明日云间城人会得知屠城日真相。
可能会忍气吞声,继续闷头过日子,可能会奋起反抗,再被玄符军镇压。
后面会发生什么,苏九归懒得去考虑了。
从结果来看,跟他当时算计的一分不差。
“谢谢。”苏九归道。
他定定看着逐白,目光温和坚定,其实苏九归的长相已经变了很多,相由心生,他会越来越接近自己本身的面貌。
逐白第一次见苏九归的时候只觉得这个狐妖跟他师尊最多三分相似,现在已经有五分了。
逐白被他看得耳根子发红,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苏九归变成狐妖之后,他总是在勾引自己。
他怕自己再待下去会不知道该干什么。
逐白想起身,可是他起身的动作被人打断了,苏九归拽着他的衣领,猛地把他拽向自己,让他无可逃避。
逐白垂眸看着苏九归的手,那只手伤痕累累,太清山咒术带出来的伤痕深可见骨,血迹斑斑还在流血。
“小白在内城。”苏九归道。
逐白动作一停,苏九归和逐白原本是在鲸舟腹部,鲸舟灰飞烟灭之后他们落在云间城内,这里距离内城城门不远。
“不去见一见吗?”苏九归问。
他很想知道这两人见面该是什么反应。
逐白的眸色渐深,他望着内城的方向,天府寿宴破开,内城大门没了禁锢,现在缓缓打开。
大门就像是一张深渊巨口,里面传来一股浓郁的血腥味,逐白本是来找小白才来的云间城,现在小白就在里面。
只要逐白过去,小白不是他的对手,他很快就会拥有完整的身体。
逐白却犹豫了。
“他很黏着我。”苏九归靠着墙,他太累了,唯一的力气就是用来揪住逐白的衣领子,缓缓道:“他喜欢抱着我睡,喜欢跟我撒娇,他会说我永远保护你,他会吃你的醋,他说不让我与你亲近。”
苏九归说话时感觉自己说话的时候五脏六腑都疼,可他必须要说,“他也怕打雷,雷雨天的时候会头疼,睡觉都睡不安稳,我必须要跟他说我在这儿,永远都不会离他而去才行。”
苏九归略微停顿,又道:“像你。”
准确地说,像逐白在太清山时的样子,像他没被施加咒印前的样子。
苏九归从未跟逐白如此直白的聊过他身体里的两个人,现在他声音不急不缓,仿佛一点点把逐白整个人剖开。
“我看到了,”苏九归一直在咳嗽,他嘴角一直在流血,道:“你缺了尾巴。”
在天府大人的寝殿内,逐白化身成小白龙缠绕在他手臂上,苏九归感觉到逐白缺了点东西,他没有尾巴。
“尾巴是妖物的欲望。”苏九归道。
他以前不懂,现在他懂了,尾巴是妖族最本真的欲望,妖族交尾用的尾巴。
可是逐白的尾巴走了。
小白从自己在云间城重生时就一直跟在自己身边,永远不会背叛他,就像是拥有无尽的爱意。
“他算是你的什么?”苏九归道,“你的爱意,还是你的情/欲?”
逐白停在原地,苏九归距离他很近,完全不给他任何逃避的机会,他竟然毫不避讳地说出这番话。
让逐白根本无法回答。
轰隆——
闪电照亮了天地,天上打了个雷,大雨突然没有征兆地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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