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哦了一声。
苏九归问:“你叫什么?”
之前梦中他见到的是蛇女,不知道这条蛇叫什么。
小姑娘脆生生道:“大蛇!”
逐白:“……”
果然之前三阴府的鲤鱼精说的没错,妖族取名真的随便来。
“你这么点的蛇还叫大蛇呢?”逐白笑了,这蛇最多不到百岁,可能就三十岁。
大蛇呲牙咧嘴的,“很威风!”
逐白:“好好好,威风。”
人是他要选的,小姑娘说什么他得顺着人家心。
逐白:“要不我给你取个新名?”大蛇大蛇的听起来不太像个郡主的名儿。
“我不!我就要叫大蛇,没人敢欺负我!”
逐白:“本来也没人敢欺负你。”
开玩笑,谁敢在他和苏九归面前动手。
大蛇:“我才不信。”
刚到家第一天会戒备也正常,逐白没想着强行扭转她脾性,他从苏九归那边学会的。
教导最多是引导,总不能口口声声说为你好,然后强行摆弄人家小姑娘。
逐白和苏九归既不强迫她叫爹,也不强迫她必须要在白宅,随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所以大蛇叫逐白叫大龙,叫苏九归叫先生。
苏九归以为逐白一条魔龙和一条蛇处不好,没想到比他想得更好。
大概是俩人都长了鳞,又都是一长条,相比自己,大蛇和逐白更像同类。
逐白去给小姑娘扎头发,他特地找人学了怎么给女子梳头。
大蛇幻化成人形,伸出手脚,穿一身粉衣,是个十岁小姑娘的模样,逐白正坐在她身后为她梳头。
“大龙,你扎太紧了。”大蛇头皮疼。
逐白也没什么怨气,帮她松了松,“这样呢?”
“这样舒服。”大蛇慢慢低下头,蛇尾一直在晃动,之前没人对自己这么好过。
她想了好几天了,没想明白苏九归和逐白带自己回来干什么的。
她有什么价值吗?最多是被人炖成一碗蛇羹,因为灵力低微,这碗蛇羹都不太补。
大蛇偷瞄远处的苏九归,对方正靠着藤架看一本书,他明明长得算柔和,但大蛇莫名有些怕他。
大概是本能作祟,妖物会天然畏惧比自己强的大妖,她有种很诡异的直觉,苏九归不仅比她强,甚至比魔龙还强。
两人之间二选一,大蛇跟逐白更亲密,苏九归在她眼中像是个家中长辈,一个不可亲近的爹爹。
他对自己的好就像是礼节,苏九归对谁都好,但并不是真情实意地爱。
大蛇只有在他看逐白时才感觉有片刻不同。
大蛇问:“你们为什么要收养我?”
逐白给她扎好头绳儿,道:“你跟我们的故人很像。”
“故人?”大蛇问。
“嗯,”逐白道:“她跟你一样,以前在戏班子里耍活。”
大蛇想了想,问:“那她后来呢?”
逐白给她扎了两个羊角辫,正在给她编辫子,道:“死了。”
“啊?”大蛇啊了一声,“死了?”
“嗯。”大蛇听到背后逐白轻笑一声,“但她们死后住在你先生脑子里。”
逐白用下巴抬了抬,指向苏九归,大蛇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苏九归在看书,根本没抬起头。
大蛇轻声问:“人死后还能活在脑子里?”
“对,”逐白给她编好了辫子,道:“他以前也在我脑子里。”
大蛇哦了一声,根本没听懂,什么这个住在脑子里,那个住在脑子里的。
她拿起铜镜想看看自己是什么样,刚照镜子,差点把自己丑得一跟头。
她两条小辫子一根朝上飞起,一根朝下坠去,俩根辫子南辕北辙,根本不是一对人。
“你是不是玩儿我?”
逐白憋着笑,“哈哈哈哈没有。”
大蛇把铜镜重重往桌上一甩,“我咬死你算了。”
“小姑娘家什么死不死的,”逐白看她那样就憋着笑,“师尊,你来看看她,笑死我了。”
苏九归抬起头,逐白基本不会当爹,跟十岁小姑娘玩一块儿去了。
大蛇幻化成一半蛇形,蛇尾巴缠上逐白脖子,在他身上作威作福,八成想勒死他,可惜龙鳞太厚,她用尽全身力气逐白脖颈纹丝不动。
“哈哈哈哈哈——”逐白笑道:“你过一千年也勒不死我,下来吧姑奶奶。”
大蛇气鼓鼓的,生气的时候两根小辫都在抖,“我不理你了。”
“逗你玩儿呢,”逐白去哄小祖宗,“我头一次给人编辫子,你总要让我学个几天吧。”
大蛇还缠在逐白脖子上,逐白带着她就往苏九归那边走。
“师尊,我真不会弄,你帮帮我。”
大蛇看见苏九归有点怕,她能跟逐白随意闹腾,但跟苏九归一点都不敢。
她刚想跑,被逐白拎着蛇身拽下来,等反应过来时已经被塞在苏九归怀里,她登时僵住,像是一条僵死的蛇。
苏九归放下手中书册,手指轻轻柔柔抚过她头皮。
大蛇僵了僵,听到很轻微的窸窣声,苏九归拆了她一边辫子。
紧接着手指抚过发丝,连把梳子都没用,也不像逐白还要刻意跟人学怎么梳头,他好像很熟悉这门学问,竟然流畅地给她扎了两个羊角辫。
羊角辫对称又规矩,跟逐白梳出来的是两回事。
这回连逐白都看愣了,这世上没有苏九归不会的东西吗?
逐白问:“你怎么会梳头?”
苏九归:“小时候给家里小妹梳过。”
小妹?逐白都忘了苏家人特别多,家里兄弟姐妹一堆,但在梦靥中逐白没见过这些人。
逐白问:“小妹呢?”
苏九归梳头的动作都没停,“死了。”
他似乎觉得这样说不算准确,又说:“在我上太清山之前就死了。”
苏九归以前有个小妹,穷人家孩子互相帮扶,大的照顾小的,小时候都是苏九归帮她梳头。
穷人家男子可以下地干活,生女子是“赔钱买卖”,小妹常常吃不饱饭,苏志清天天想着怎么把她卖作童养媳赚钱。
苏九归小时候省下的饭菜会喂给小妹,但小妹命不好,害了一场病。
治病要花十两银子,放在一个大户人家,买药看郎中便能痊愈。
放在仙门中,那就是个弹弹手指便能治愈的、微不足道的小事。
但放在苏家,小妹被压垮了,她的小病拖成了大病。
大病拖到后面苏志清已经把她赶到柴房让她等死。
苏九归每夜都去柴房守着她,可他无法阻止病魔,更加无法阻止一个人的死亡。
他只能在小妹死前紧紧抱住她,想让她暖一点。
他很长时间都记得一件事,小妹死的时候只剩下一把骨头,好轻。
苏九归被太清山道士领走可以修习道门术法,他刚上山的时候甚至还想过,为什么鬼郎中不早点来。
鬼郎中若是早点来苏家村,太清山长老也会早点来,苏九归早一天修习道门术法,小妹也不会早死。
但后来他不再想这件事,他修习了无情道。
喜怒哀乐七情六欲离他远去,千年修道,如此漫长的修行,他甚至忘了小妹的脸。
他只是在极为偶尔的几个瞬间,想起过那种感觉,是他拼命想要去拥抱她的身体,却抱不住她的灵魂。
好轻,好轻好轻。
他可以活三次,却无法让自己的小妹重活一次。
藤架下,雪白花瓣在迎风而舞,逐白没有说话,他从来不知道这些事。
他只是沉沉地看着苏九归,凡人有亲人,有挚友,这是一人活在世上的羁绊,这些东西却绑住了他的师尊。
他师尊经历这些都没有真的灭世,应当是世人之幸。
他才意识到那个梦靥里,鬼郎中说苏九归天然没有七情六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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