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往生游戏时,他曾经让宗昙中咒,宗昙的手臂上仍然还保留着蜘蛛纹。
这是陆子珩教给他的办法,可以让他脱困。
内心有一只恶魔,在催促着江听云,这样做了之后,他便还有卷土重来的机会。
但殷长夏之前的话,却始终响彻在脑海里——
“你这是在斩断自己所有的退路。”
斩断退路有什么不好?
江听云却再一次的犹豫了。
他到最后也没能做出选择,正如殷长夏所言,他是个胆小鬼。
江听云的身体摇晃,像是燃尽了自己最后一丝力气的飞蛾,只身闯入了烛火当中。
十区是不是快要崩塌了?
现在所有的事情,都如陆子珩告诉他的一模一样。
殷长夏不能再留在这个地方。
江听云装作了恶人的模样,半真半假的说:“太晚了,早在我拿回记忆的时候,我们便注定要不死不休。”
江听云发动了攻击,绞丝从他的手指射出,黏住了那些云海之中的鬼将级别的自爆鬼。
宗昙便率先动了手:“我说过,你动手的话,我只会比你更快。”
这个对撞的瞬间,脚底云海流动的云雾,也被炸开了。
早在这之前,宗昙便已经推开了殷长夏和蔺明繁,令他们回到了黑铁列车和凶宅的附近。
殷长夏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江听云现在动手不是自取灭亡吗?
然而在这片粉尘当中,殷长夏瞧见江听云站起身,那双眼瞳里终于有了一丝神采,微笑着看向殷长夏,却是满脸的泪痕。
“夏夏,这就是我为自己想出的路。”
早已残破的手掌,又怎么能用力去拽住别人呢?
因此不是全心全意对待他的人,江听云便不要再去选择。
夏夏已经选了宗昙。
殷长夏瞪圆了眼,瞧见他们博弈的同时,十区开始产生了新的变化。
家园游戏化,最先遭殃的反倒是十区。
一区到九区都是腐败化,而原本就腐败的十区比前面的九区更惨,已经开始逐渐消失。
光柱的范围在增大,目标盯上了他们。
江听云将手里的一颗鬼核和哀面缓缓松开,以鬼力送达至殷长夏的面前。
殷长夏微怔,瞧见夏予澜鬼核上的裂缝,可到头来江听云还是没弄碎它。
太爷爷有救了!
殷长夏朝他伸出了手:“跟我一起回去!”
江听云一步步的朝着后退,面颊上还有未干的眼泪。
“太迟了,我也不想再回去。”
“我不想再求救了,凶棺里的那些日子,已经让我受够了。”
“那些执着和怨恨,都让我好累。”
他走到了自爆鬼群中,那些鬼将级别的鬼物,正在以他们的方式进行反扑,把江听云围困到了光柱之下。
而之前杀死的那些自爆鬼后,所堆积的血块,也滋养了十区的诅咒之物,令它们变得空前绝后的强大。
光柱从远方而来,已经吞噬了半个十区。
这就是家园游戏化的弊端,从十区开始,到二区为止,都会产生这样的问题。
黑铁列车,便是最清晰的分界线。
但光柱的速度太快,根本来不及让他们回去,倘若不是江听云刚才那一遭,只怕他们都要被融在光柱当中。
宗昙不再恋战,而是一把捞起了殷长夏和蔺明繁,以全力的速度朝前飞去。
他要快点抵达安全地带。
光柱所照耀的地方,变成了一个无底洞,不知会落入什么地方。
江听云看着他,却朝着后方仰头倒去。
曾有过一丝挣扎,到最后只剩下了深深的疲惫。
他深深看着殷长夏,目光落到了他脸上的表情,似乎想要辨认出那到底是什么。
大约……不光只有厌恶吧。
江听云没有丝毫留恋,最终选择了下沉。
“江听云!”
“小傻子!”
上方传出殷长夏的喊声。
江听云在下坠时,恍惚间瞧见,上空浮现出了刺眼的金屑般的阳光。
这个世界,竟然也有日出?
不……
也许是光柱,极速扩张的光柱,正在吞噬着整个世界,也要把他一同吞噬干净。
“永别啊,夏夏。”
江听云闭上了眼,这是他亲手的选择,让黑夜降临。
毁灭别人,同时也毁灭了自己。
这就是他的报复。
第156章
他们在光柱吞噬半个十区之前,抵达了黑铁列车的分界线处。
殷长夏浑身僵硬,连忙看向了那边。
这五百年的恩怨,大约是真是落幕了。
光柱吸食着江听云的身体,红绸下落的速度还在不停增加。它们像是饿殍遇到了美味的吃食,明目张胆的缠上了江听云的身体。
在家园游戏化之前,‘它们’还有所遮掩,现在却是肆无忌惮了。
殷长夏记得,头一回见到江听云的时候,他也是这样白纱覆身。
他被牢牢束缚,身体的每一寸都被缠住,不得挣脱。
殷长夏眼眶湿热,声音也变得嘶哑:“放开他!”
那些红绸又怎会通人性?
它们将江听云缠得更紧,逐渐覆上了他的全身,四肢、胸膛、头颅,直到包裹得完全没有缝隙。
“江听云,你睁开眼啊。”
“你不是以自食的代价,也要恢复鬼力,想要挣脱那些束缚你的白纱吗?为什么要放任自己,再一次……再一次遭受这种痛苦。”
说到最后,殷长夏的声音竟有了颤抖。
然而这样的呼喊,只是徒然。
所有的崩塌都那么悄然无声,原本残破的房屋,都塌向了那个无底深坑之下。还有一些房梁都断掉了一半,木材不停的往深坑砸落。
殷长夏渐渐看不到江听云了,不知道他要跌落到哪里,只剩下无数红绸向他飞去的画面。
蔺明繁捏白了手,心头仿佛压了一块重石。
蔺明繁明白殷长夏的心情,若是真的要死,也请让他自由一些。
只是蔺明繁不得不硬着心肠,去提醒殷长夏,那个自己的掌控者。
“现在十区的样子很奇怪,一半都被吞掉了。光柱之下就是万丈深渊,家园正在一点点消失,你千万不能过去!”
宗昙:“……”
宗昙还抱着殷长夏,下颚的力道发紧,强忍着什么情绪。
“别看了。”
“何必要直视痛苦?”
“再看下去,只是给自己留下不可磨灭的阴影罢了。”
殷长夏摇头,始终伫立于崩塌之下,静静注视着那边的光柱。
那些过于绚丽的光洒在殷长夏的身上,令他有种不真实的虚幻感,仿佛脚底这些让人无法抓住的云海。
“我说过,哪怕是歇斯揭底,我也会接受。”
殷长夏声音里带上了浓浓的鼻音,“就当是夏家欠他的吧。”
宗昙:“……”
殷长夏仍仰着头注视着那边,眼前模糊一片,盈满了泪花:“那些痛苦、悲哀、不正常,我全都接受。”
他仿佛是在拥抱一个残破的灵魂。
真是奇怪。
宗昙确定自己恨江听云当年泄露他的行踪,才让他受到了那些苦痛。
但殷长夏的这些话,何尝没有砸在他的心头?
他和江听云是一样的啊。
若非没有喜欢殷长夏,江听云便是另一个他。
当年他被夏家的人推入凶棺,在里面饱受折磨,那些经历就像是附骨之疽,永远无法忘记。
但在他变成鬼王时,却是由殷长夏亲手开的棺。
那对他意义非常。
这份陈年的痛苦,早在那个瞬间,便得到了救赎。
他的坚硬也被砸得稀巴烂。
“江听云……比我先一步来到夏家。”
宗昙心里多了分释然,开始静静讲述起了当年,那个他不愿回忆、提起的当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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