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东宫娘娘烙大饼”式的自作聪明!
太岁暗自运了口气,耐心地说道:“升灵想查你房,不用亲自走进来……还破门而入,想什么呢?别白费力气了,再说你房中也没什么不妥之物。”
奚平:“……哦。”
这小子第三次“拔床而起”时候,太岁忍无可忍了,不由分说地将奚平钉在了床上,强行不让他睁眼:“你有完没完?”
“前辈,你说她讲经要讲几天啊?我怎么才能弄出点病来逃了?唉……愁死我了,我都八年没着过风寒了,你说泡凉水管用吗?吃点什么才能像姚子明一样跑肚?土行吗?”
太岁:“……”
太岁只觉再跟他说一个字,自己得让蠢气给感染了,遂强行将奚平乱蹦的心跳拖缓,急促的呼吸也给他压得又深又长。
奚平:“前辈你干什么,我……喘不上气……来……”
他喘气不自由,脑子越来越沉,片刻后,终于在心不甘情不愿中安静了。
第二天,百般抗拒无效,奚平被大邪祟逼着去听大长公主讲经了——太岁一路控着他的身体,不然这小子为了临阵脱逃,不定又干出什么蠢事。
丘字院安静下来,只有半偶奚悦一边吹着寂寞的口哨,一边擦擦洗洗。
辰正时分,奚悦刚把屋里院里扫干净,将奚平乱扔的衣服拿出来洗,突然,他搓衣服的木手僵在了水盆里。
奚悦缓缓抬起头,只见一人长身玉立,不知什么时候落在了小院里,正注视着他。
是支将军。
独自一个人。
奚悦定了定神,拘谨地起身行礼。
“果然是我换身衣服你就不怕了,”支修笑道,“过来我瞧瞧,一转眼都长这么高了。”
奚悦将湿漉漉的手背在身后,应声走过去。
有了灵石滋养,半偶长开了许多,看着倒像个真人了。他身上衣服虽有些不合身,但衣料奢华讲究,透着熏衣香,一看就是那少爷的。
“士庸待你还不错。”支修拍了拍他的头,“忙去吧。”
打发了半偶,他隔着几丈远,往奚平住的北屋扫了一眼。
杂物不少,好在有半偶给他收拾,还算挺整洁。没有特别不合理的东西。
想也是,如果有的话,端睿大长公主不会看不出来。要真是无形无迹到了那种地步,大概也只有传说中的上古神魔了。
支修将奚平平时活动的地方一寸一寸地检视过来,也怀疑自己想多了,可他的灵感总将他往这里引。
奚悦一边干活一边吹口哨,因为舌头畸形,他的口哨声很特别。
支修听了一会儿,问他:“士庸近来好么?”
奚悦口哨声顿了顿,不回答,只是“吭哧吭哧”地搓衣服。
支修看了一眼他颈上金光流转的驯龙锁,心道:有不得透露主人私事的禁制。
驯龙锁起源于蜀地凌云派,凌云擅驯养灵兽,灵兽凶戾桀骜,往往还有一定灵智,为防灵兽们作乱,驯兽师们联合炼器大师,造出了驯龙锁。一把驯龙锁只认一个主,“钥匙”是主人的神识和精血,上古神兽都能锁住。
如果要强行突破,支修也不是办不到,只是这小半偶多半就活不长了……不过驯龙锁上金光很亮,至少说明主人神识清明。
“好吧,”支修对半偶说道,“那你转告你那小主人,师叔们只是平时下山不便,并不是传说中高高在上不通人情的所谓‘仙人’,你们只当是家里寻常长辈就是,有什么困惑……或者难处,可以随时到澄净堂找我。”
半偶听完,也不知道懂没懂,继续低头搓衣服。
支修叹了口气,转身要走,忽听身后半偶找不着调了似的,“嘘嘘”几声,口哨吹跑了几个音。
支修脚步忽地一顿。
潜修寺晴好,半偶将奚平的被褥都抱出来晒了,里里外外擦得窗明几净。晚上弟子们回来的时候,他刚把被子收拾好,正在院里涮奚平的笔洗,就见姚启脸红脖子粗地冲进丘字院,看见奚悦,他用恨屋及乌的眼神瞪了半偶一眼,羞愤欲绝地甩上了自己的门。
奚悦见怪不怪——姚公子每天都差不多这样,应该也不会轻易上吊。
片刻,奚平跟姚启脚前脚后地回来了,一路没心没肺地跟常钧嘻嘻哈哈,走到姚启门口,还故意吹了声婉转的长口哨……不知又缺了什么德了。
奚悦听见有人吹口哨,就忍不住 “咻咻”地跟着学了两声。奚平好像心情还不坏,罕见地没有呵斥,经过时还在他头上揉了一把,到书房看了看咫尺灵石还够,就从怀中摸出一颗蓝玉扔给半偶:“喏,晚课罗老财赏的,我暂时用不着,你拿去吃。”
太岁冷眼旁观:这小子早晨还恨不能扒着门框不想去,现在又得意了。
端睿大长公主在松窗大堂讲经,纯粹是自说自话,压根不看底下弟子。奚平刚开始找了个角落缩着,还很是做贼心虚地紧张了一会儿,后来见大长公主对他也没有特别关注,渐渐就放松了,心思重新活络起来——进了山就没碰过面的女弟子们终于跟他们一处听经了!
虽然中间隔着竹帘,但架不住奚平耳目灵敏。那边细微的动静、交头接耳声他都听得一清二楚。小姑娘们的说笑声仿佛是什么仙丹大力丸,太岁就眼睁睁地看着这瑟瑟发抖的病猫变成了一头兴奋的大马猴。
大马猴的兴奋劲一整天都没过,乾坤塔晚课又靠作弊赢了颗灵石,回来还逮住姚启一通消遣。及至回房写家书,他还在亢奋,字写得又密又快,屁股底下仿佛坐着一根弹簧,随时能把他崩上天。
废物就算了,还贪玩好色。
被他烦了一整天的太岁大略扫了一眼奚平的家书,见半封信都在描述姚启怎么见他就跑的那点破事,无聊至极,遂眼不见心不烦地自行吐纳灵气去了。
咫尺刚一亮,庄王就拿了起来,平时一目十行扫过的信,他来回看了三遍。沉吟片刻,庄王抬头对白令说道:“小白,替我跑一趟姚大人府。”
当天晚上,太史令姚大人已经歇下了,几个小厮将书房收拾干净,把新采购的书一一摆在小书架上,关门走了。
书房里寂静无声了片刻,突然,一本新书震了震,自己从书架里弹了出来,落在地上摊开,掉出一张纸片。纸片落地后变成个鬼魅似的男人,轻手轻脚地将书捡起来放回原位。
白令迅速在书房里搜罗了一圈,什么也没找到。只有书桌镇纸下压着一封信,干巴巴的没几句,只是报了个平安,日期还是四月十五,落款是“儿启跪禀”。
白令摸了摸信纸,只觉质地十分特殊,有点像油纸。他思量片刻,恍然想起了什么,从紧闭的窗户缝里钻了出去,在窗口屋檐下找到了一条风铃似的青瓷鱼。
“果然是它。”
姚家给姚启带的通讯用具是“尺素鱼”。
尺素鱼也是一对,鱼腹中有一套特殊的纸,叫做“尺素”。尺素不怕水,写好信后,将信泡在山泉、或是池塘等露天的水源中,纸就会融化在水里,随着水汽飞上云间,飘往另一条尺素鱼所在之处。
等下雨,雨水就会在收信人的尺素鱼身上重新凝成信,由青瓷鱼吐出来。
这玩意的好处是极省灵石,一年一颗豆大的碧章绰绰有余;坏处是写完信多久能收到只有天知道——全看收信人所在的地方什么时候下雨。
幸亏金平入了梅,不缺雨水。
不过这么长时间,姚启只在刚到潜修寺那天写了一封信,可见跟家人关系也不怎么亲密。
白令从怀中摸出一张纸,飞快地折成了鱼的形状,伸手一弹,纸鱼变成了一条与原版一样的瓷鱼。白令将真的尺素鱼换下来揣走,从后院离开了姚府。
夜色沉了下来,远在潜修寺的另一条尺素鱼被一双哆哆嗦嗦的手捧了起来。
姚启得比别人早起一个时辰去罗仙尊那里“受刑”,也不敢太晚睡,草草洗漱就钻进了被子。才刚躺进去,他就觉得被里有异物,伸手一摸,不知谁在他被子里塞了张字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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