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致居南域众势力之首的凤陵城坐席上人少到可怜, 多个姜长澜好歹能撑一撑场面。
当时姜长澜无耻借着这个由头给自己脸上贴金来蹭座的时候, 被江景行不屑呵了一声:
“若论撑场面, 我一个人足够,哪里轮得到你?”
往四周场地粗略一扫,姜长澜无话可说。
年轻的宗门世家弟子固然骄傲活泼, 言语不绝, 来随行的长老供奉也都自矜身份,摆足前辈高人的架子风范。
但他们哪怕是余光一扫到凤陵城一席, 皆会自觉收敛神容, 秉声肃气以示自己对这天下第一人的敬重。
人家前日还一剑砸了北周瞭望高台, 周室装死一点动静没有,能不敬重吗?
姜长澜讪笑道:“没想到圣人你还挺威严。”
江景行纳闷:“是什么给你我不威严的错觉?”
废话。姜长澜心道,就你这供徒弟活像供祖宗的样子,我对着我爹都没你对你徒弟那么怂过,别人是没见过你们相处的样子,见过后你能威严起来有鬼。
他很想这么说。
然而姜长澜忍住了。
他出卖自己的良心,吹捧道:“因为见您和谢兄相处亲厚,没半点架子,师徒情深,您又生得年轻,倒像是和我同辈的,就不觉威严。”
江景行满意,暂且不去计较他凑过来在两人中间闪闪发亮这一恼人的行为。
姜长澜松了口气,莫名有种逃过一劫的庆幸。
将台上两人悉心观察一番,谢容皎道:“我窃以为李兄的赢面略大,姜兄有什么说法吗?”
“群芳会比斗前,总会好事者设局下注,我跟风压了一点,随口一问世子看法罢了。”
姜家嫡长子出身,姜长澜手头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差了钱去的,提起来意态轻松,显然是不把那些赌注放在眼里。
谢容皎了然,略略遗憾:“可惜我不知,不然我该跟着压李兄一笔的。姜兄压了谁?”
他自幼生长在富贵显赫里,对金钱完全没概念,随手抛洒,压李知玄也只是看在玄武城同行的情分面上。
他与江景行两人竟奇异对李知玄多少有一点好感和亲近。
虽说孤胆剑修李知玄是个见鬼怂。
“我两人俱压了一笔数额相同的。”姜长澜估计是很为自己想出这种法子自豪,“总有一笔中的,不论钱财亏损,中了讨自己高兴最要紧。”
至于亏损多少钱财,那是小道,不值一提。
继玄武城李知玄面对人为闹鬼那副尊容后,江景行再一次佩服起一个人来:“姜郎君真精明,姜家诺大家业后继有人。”
也不知要是让姜后听到姜长澜一番话,会不会后悔把他从北疆召入镐京。
他们言谈之间,台上两人已然举剑开打。
三人俱为行家,不难看出藏在擂台中缭花人眼的剑光之中真正的战况。
李知玄的剑倒很衬他一头扎进魔修堆里的架势,大开大合,一往无前。
至于另外一人崔三的——
姜长澜眉头皱起:“奇怪,观此人剑术,要是像李姓剑修一样纯是走刚猛的路子也就不谈,但他出剑精细缜密,每一剑的角度方位至剑身上附着灵力都经过细致入微的思考。做事这样细的一个人,怎么会忘带群芳贴?”
李知玄渐占上风。
对着李知玄铺天盖地汹汹而来的剑气,崔三一退再退,直退至擂台一角,居于彻底弱势,仿佛下一刻就要弃剑认输。
“崔三很在意风仪。”江景行随便瞧了两眼,“局势狼狈如当前,仍衣角不乱,可见是在比剑时仍格外注重的。”
一个做事缜密细致,又极其在意风度脸面的人,怎么会做出漏带群芳会,在行宫门口公然丢这样大一个脸的举措。
把崔三逼得无路可退的纵横剑气中忽出了一道白光。
是崔三出了一剑。
剑气所化白蟒幽幽吐信,一个扬头张口吞下半数剑气,另一个摆尾将台上余下剑气打得粉碎。
姜长澜听懂江景行言下暗示,脸色沉凝起来:“崔三是东海崔家出身不会有误,在崔家所在一带也有些天资不凡的名头,前途大好,破坏群芳会他讨不到好处,没必要故意这么做。”
江景行泼他一盆冷水:“上次周煜的时候,你说的话差大不多。”
膝盖中箭,姜长澜无话可说。
“不过我没说他要破坏群芳会,只是觉得古怪。”江景行补充道,“说不定就是急匆匆出门忘带也是有的。谁没个犯糊涂的时候?”
“......”
果然圣人能活到现在真的是因为他是圣人吧。
换个普通人,姜长澜很难想象出他能蹦跶到现在为祸人间而不被打死是要有多雄厚的背景,强硬的后台。
谢容皎出于善心为他缓解尴尬:“不知方临壑与玉盈秋一比,姜兄压了哪一个?”
“都押。”
“无印和沈溪一比,姜兄压了哪一个?”
“都押。”
“那我和姜兄一比,姜兄仍是都押吗?”
“世子聪慧,确实是各押了一笔。”
谢容皎无话可说。
一是他所识得的参加群芳会之人不多,问来问去仅仅这几个,二是想来他把参加群芳会之人颠来倒去通通问一遍,姜长澜的回答还是万年不变的都押,问了没意思。
江景行叹道:“你压注的目的到底在何处?”
姜长澜有理有据挺直胸膛:“自然是为体会一把压中时的快乐。”
如果你把每个参赛之人全押上一遍的话,也很难不压中。
他突然发觉江景行和谢容皎看他的眼神里充满同情。
姜长澜不知所以:“前辈和世子为何如此看我?”
江景行叹息:“你以前手气一定很差吧?”
谢容皎附和:“不然何至于每个参赛之人皆要押一遍,生怕不中?”
无心插柳柳成荫。
他们两人无心两句话,成功让姜长澜闭嘴。
台上分出胜负,崔三虽说出其不意,谋局精密,李知玄高他一截的剑术修为摆在那儿,他终究比不上李知玄会拼命,遗憾惜败。
因着李知玄散修出身,无正经的门派,前来群芳会的一张群芳贴还是蹭的余长老手里的,与崔三打前看好他的人少,赔率自然高。
此刻结果落定,押注李知玄的弟子高声欢呼,比他们自己赢了比赛还来得兴致高昂。
姜长澜跟着一起欢呼,全然不记得自己押了两个。
江景行若有所思:“我觉得你和台上那个李知玄应该挺谈得来。”
姜长澜用目光将李知玄上上下下看了个遍,只找到一个共同点,犹疑道:“前辈是说我和李知玄岁数相差不多?”
那他和来参加群芳会的所有人应该都很谈得来啊。
是一样傻。
江景行毫不懂嘴下积德这个道理,正要说出口时,听谢容皎道:“师父可要去压一注?”
江景行迅速转换态度,温柔乖巧:“不用,让我去押,到头来我也尽数压在阿辞身上,其余不想押。”
谢容皎不知应怎么形容他心底感受。
仿佛是等他这句话等了很久,听到如置身仙境,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熨贴。
他弯起眼睛,从凛冽秋泉柔和成一弯春水,十年难得有一次促狭道:“说不定压我第一的赔率很高,可大赚一笔。”
谢容皎摊手:“自然也可能血本无归。”
不过压我赢的钱,我尽数补上。
他悄悄在心里说了这一句。
可见谢家前任的少主不比姜长澜精明到哪里去,幸好他有自知之明,及时止损退下,免去将来凤陵城陷入风雨飘摇,拆了东墙补西墙的财务惨状。
姜长澜捂脸:“世子你是对自己有什么误解?你是谢家少主,哦好吧,现在成前任了的,圣人门下唯一第一,十八即跨入小乘关窍。压你是匹黑马能赢的人多了去了好吗?赔率怎么可能高?”
他沉痛控诉:“再说令尊凤陵城主当年和圣人不相上下,最终没分出一二来,两人均在会上折桂,谢帅参加群芳会时,时无英雄,更没人拦得住他。旁人都说你该折下此次群芳会魁首,不负家族师门的传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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