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横扫八分的归元军比成,那么归元军中的“玄铠”一支,便是无往不利的枪头锋刃。
“玄铠”不过万人,皆由修行者组成,哪怕是境界最低的觉异境,以一敌十仍不在话下,何况归元军个个悍勇,战力远超同阶。
万人的玄铠,谢容华给陆彬蔚留了三千镇守南疆,其余全带来北疆,她这次拨出六千突袭王城,可谓是抄尽家底了。
陆彬蔚听她决心已下,便转而操心起其他事来:“那好,我领万人精军来援,一刻之内,必将赶到。”
谢容皎:“阿姐可有合适的使者人选?”
部首亲邀,该是身为主帅的谢容华前去赴约才合情合理。奈何谁叫她曾有与南疆土司议和时,埋了三百修行者手持刀斧,一摔酒杯亲自操刀,硬生生将人家天人境供奉砍得渣都不剩的先例。
她与南蛮议和时,那会儿南蛮不老实,背后小动作不断,绝不是诚心议和的态度做派。
谢容华年轻气盛,被战无不胜的光环簇拥得心性极高,眼里哪容得下沙子?南蛮既然打算假借议和背后阴她一把,她干脆下先手为强,将南蛮的最大依仗彻底根除。
也为她留下了黑历史后患。
饶是部首这般不畏死之人,自诩战力远超南蛮供奉,绝非谢容华可匹敌,好歹是做了部首的人,顾惜诸多,宁可派人喊话谢容华让她在军营里好生呆着,也要躲开死得如此窝囊憋气的万分之一可能性。
谢容华指尖在桌面上虚虚画了个圈:“有是有一个,不过不太尽如人意,是姜长澜。”
姜后的姜字。
姜长澜是姜家长子,姜后亲侄。
姜家是个清流世家,他本应老老实实读书博个美名,随后在群芳会文章诗赋一道拔得头筹,入朝为官,镐京待几年,再去地方轮流转一圈由小做到大,便可回京颐养天年,做个官场上呼风唤雨的老头子。
偏偏姜家的这位长子专爱舞刀弄枪,小时候他爹娘尚可没收他的枪逼着他读书,长大越来越无法无天,前两年自己偷偷跑到北疆边上,隐姓埋名从最底层做起。
他修为不低,很通兵家一道,渐渐地拔出头,跳到谢容华面前,谢容华碰巧在镐京与姜后虚情假意客套时见过他,姜长澜那层马甲很快被她扒个干脆。
谢容华满脸一言难尽,糟心道:“姜长澜的身份原应是最合适出使的,偏生姜后不知从哪个天杀的那边得到消息,寄给我千叮咛万嘱咐不能让姜长澜出事的信叠起来够生火煮饭。”
“要让她知道我派姜长澜出使,扒我的皮她没本事,归元军的粮草可有近一半是北周寄来的。”
说到底还是穷。
江景行忽生起同病相怜之感。
谢容皎沉吟道:“阿姐,你看我如何?”
谢容华淡淡瞟他一眼,无精打采:“那我会被阿爹扒掉皮,姜后没本事扒,阿爹可是敢的 。”
谢容皎:“阿爹不会的,而且有我拦着,要扒也是先扒我的。”
谢桓是个讲道理的人。
谢容华目光亮了一瞬。
随即被江景行无情浇灭:“不说谢桓会先扒谁的,我可还在这里,现在就能动手。”
谢容皎大无畏地伸出手,撩起一截袖子示意他动手扒。
江景行干笑:“打打杀杀的多不好,谢桓要动手我一定先帮你们拦着。”
谢容华惊奇挑起眉毛看他:“姓江的,你莫不是真在玄武城中被鬼上身了?”
“没。”谢容皎为江景行的清白作证,“玄武城中根本没鬼。”
江景行:“阿辞你真要去?”
谢容皎手指拂过镇江山剑身,他思考时常爱这样做:“论起身份,没有比我更合适的,方才阿姐也说,部首应是迫于局势暂且休战。我若前去,东荒自会认为我们是诚心商议休战一事,戒心会放低。”
他垂下眸子:“况且部首身上有玄武气机,苏和说玄武阵需镇灵珠开启,言语不似作伪。然而我们手中并无镇灵珠,阵法仍自动而开,我不知其所以,但觉得和我自身脱不开关系。”
四人俱是可信之人,他说话无所保留,玄武阵开启时那股拉力,谢容皎感受得分明,是冲着他这个人来的。
只不过刚好他与江景行、李知玄两人挨得近,两人便被一道落了下去权当赠品。
江景行无奈叹气,却又释然而笑:“好,那就一起去。”
谢容华怅然若失:“不辞,我和你明明是同胞姐弟,怎么我就没能和玄武扯上关系,好让我一刀宰了部首那孙子?”
“可能是老天爷慈悲为怀,不想让你多造杀孽。”江景行不假思索,“再说你又没有阿辞好看,还不许老天偏爱长得好看的那个啊?”
谢容华差点打算拔刀先砍了这姓江的。
事主分毫不觉,犹自喋喋:“我说谢初一,你带兵来扫荡时靠点谱,接应得快点别让阿辞出什么事,否则等不到谢桓,我先动手扒。”
不是?谁的亲弟?姓江的这副比她还心疼的模样做给谁看?
谢容华气得挥挥手,示意他可以滚了。
最终谢容华仍是点了姜长澜一起去。
姜长澜眼看着修为要至半步大乘,带兵遣将上面没得说,他有大用处,不派他去怪可惜的。
左右有谢容皎当挡箭牌,她连同胞亲弟,谢家唯二的嫡脉一并派去,姜后也无甚好发作的。
明面上谢容皎做此次谈判的正使,姜长澜为副使,江景行把一身修为藏了个滴水不漏,挂着谢家旁系谢高山的名儿,自觉充作买一送一的添头。
荒人作风悍不畏死,平城不似寻常设在一国一地腹心处,反离归元军营仅相隔千里。
登上平城中高不见顶的瞭望台,甚至能隐隐眺到镐京高楼飞檐斗角中倾泻的风流繁华。
据说因着每个,每任的部首北狩时才会迁都平城,在瞭望台的北风里望见自己把烽火一路烧到镐京的将来。
“只能送到这儿,诸位多加保重。”他们清晨出发,中午即到平城,,送他们来此的领队该回去,领头女子辞别道。
谢容皎忍不住多打量这位带头的姑娘两眼,倒不是为着她生得是何等的闭月羞花,只是依稀眼熟,似是位故人。
显然这位故人和他无多密切交集,谢容皎一时寻不到合适的名字对上脸,刚欲将此事抛开时,便见姑娘对他郑重行了一礼:“先前在福来镇时情急失态,未谢过世子援手之恩,现在想来实不应该。”
原来是贺荃。
谢容皎恍然,忙避开她这一礼:“贺娘子折煞我,本应是份内之事,娘子如今在归元军中?”
她比在福来镇时要黑瘦些许整个人的精气神提了上来,从不择城那个惨白瘦削的纸片人立体成荒漠中的挺拔杨树。
贺荃浮出些笑影儿来,轻声道:“我从不择书院中结业时,前途茫然,心气难平。幸得世子指点,我恨透北荒,来归元军中一试运气,侥幸得谢帅青眼留在军中,得以为我平生心愿做出点事情”
在朔风呼啸的北荒平城外,谢容皎心里泛出暖意来。
他认人脸的本事很差,但福来镇中人一张张漠然得令人心底生寒的面孔至今挥之不去。
贺荃当然更没法放下这些面孔,否则她也不会跑到遥遥万里外的北荒,兴许至她死时,她不忘紧握孙辈手睁着眼说类似“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的话。
好在她至少没像她的先辈一样,被压垮了脊梁骨,此后只看见黄土深深不见底。
谢容皎道了一声“保重。”
“世子和高先生最应保重,我信世子有一日能将幕后元凶斩于剑下,此地绝困不住世子。”
这是贺荃上马离去前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在阳城时,贺荃被血冲花了眼睛浸昏了头脑,曾追问过谢容皎能不能将屠村的幕后真凶绳之以法。
陆缤纷的幕后推手是摩罗。
没有摩罗,不必有如此多横死在福来镇的外乡人。
福来镇只是九州千千万小镇其中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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