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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城花时(15)

作者:巫羽 时间:2019-01-04 12:07:26 标签:年下 种田文 布衣生活

  “犬子兄,我这样可不可以?”
  阿平摆好一个拉弓姿势给犬子看,不知何时起,他看犬子的目光带着敬重。
  “手臂不要晃动,眼睛看着靶子。”
  犬子纠正阿平的动作。
  “好,放箭。”
  阿平沉稳射出,再次射中靶子。
  “犬子兄,你能不能也教我?”
  阿离背着弓箭,提着箭囊过来。他虽然有副弓箭,但对于弓箭,他青涩得很。
  “过来。”
  “好!”
  阿离开心地往阿平身边凑,他胡乱拉起弓,弓箭高举过头。往时阿离不只不好读书,对弓射也没兴趣,也是孩子心性,见阿平在学,就也跟过来学习。
  “手臂放低、伸直,握在弓把上,不是抓弓梢。”
  犬子纠正阿离的错误,他心想,若是让王叔来教阿离,阿离会被打的。你就是不会射弓,也该看过别人是怎么执弓的。
  这一个午后,犬子便就不停地教阿平和阿离,后来连庄兰参与。庄兰最是胡来,她拿到弓,也没等犬子纠正姿势,一箭射在院门外的一棵老树上,箭“嗖”一声,飞过门口一条石道。还是犬子爬树上去,将箭取下来。
  弓射需要耐心、静心,庄兰的性子太急躁了。
  听得院中热闹,庄母难得出院子,在一旁观看。庄扬走过去,陪伴庄母,庄母说:“弓箭无眼,让孩子们小心些。”庄母是没看到适才庄兰那一箭,否则庄兰又该挨骂了。“阿母放心,我在这边看着。”庄母不喜欢兵器,每次看到箭飞舞,啪一声射在靶子上,她手臂便要弹动一下,像似受到了惊吓般。“阿母,你若是害怕,不要看。”庄母笑说:“平儿以前胆小,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这般神勇。”
  院中的阿平射掉箭囊中最后一支箭,大步迈向靶子,前去去收箭。不知何时起,阿平开朗许多,他身上起了不少变化,庄母自然看得出来。
  “这孩子不是寻常人。”庄母指着犬子。
  院中的孩子们你一声我一声“犬子兄”的叫唤,此彼起伏。
  庄扬点点头,他早已觉察。犬子身上有一种特质,这是同龄孩子身上所没有的,然而这种特质,具体是什么,庄扬其实也说不出来。


第18章 鸢尾花
  弛弓飞箭,于风中快速旋转,飞射中翱翔于天的一只秋沙鸭。秋沙鸭尚且发不出一声悲啼,便从半空中无声无息坠落。
  秋沙鸭落地之时,犬子弓渊弹回原位,稳稳收起,他收弓的动作非常帅气,阿平看得发呆。
  往时,阿平多少有些看不起种田的粗人,然而对于犬子,他十分佩服。不只是因为犬子教他弓射,更因为他确实有过人的技艺,而且做事从容,胸有成足。
  虽然犬子只比自己大一岁,给阿平的感觉,犬子却像他兄长一样可靠。
  “犬子兄,鸟儿在这里!”
  庄兰在前方奔跑,停在了一个位置。他们身处于湖畔芦苇丛中,高高的芦苇遮掩他们孩子们大半的身体。
  庄兰没去拾秋沙鸭,而是拿树枝戳它,秋沙鸭腹部中箭,鲜血染红半身的羽毛。犬子弯身拾取,他手指碰触到秋沙鸭的血液,那血还很温热。
  “它好可怜,本来还在天上开心地飞,突然就死掉了。”
  庄兰这才意识到狩猎的残酷,刚出来打猎时,她兴高采烈,只差没在山林中欢喜狂奔。庄兰身上也背着张弓,是张小弓。因她喜欢弓射,由此庄扬也给她买了一张弓。
  “嗯。”
  犬子虽然是猎手,然而庄兰这话,他也认同。
  “犬子兄,秋沙鸭都飞走了,我们换个地方吗?”
  阿离捏着弓箭,望着空荡的芦苇湖,他还没有猎到任何猎物。
  此湖无名,见长满芦苇,便唤做芦苇湖。
  西岸的山林,犬子熟悉,庄兰等人则是第一次到来,他们跟随在犬子身边,以免迷路。
  这次来芦苇湖,犬子没看到灰鹤,反倒猎取到秋沙鸭。此地水禽多,往后可以常来转转。
  “沿河畔走,猎物比较多。”
  犬子在前领路,众人跟随。
  突然庄兰停下脚步,目光直勾勾看着对岸的山崖。
  “阿兰,怎么了?”
  阿平问她。
  “有好看的花。”
  庄兰指着山崖上一簇野花。花朵似一只只蝴蝶,颜色却是不常见的蓝色。
  见众人疑惑,庄兰说:“要是摘回去,兄长一定很喜欢。”
  庄扬爱花,人所周知。
  “那边太危险了。”
  阿平摇头,长于山崖,何况水畔苔藓湿滑。
  “我过去摘。”
  犬子放下手中的弓箭,卸下身后背的篮筐。
  他脱去鞋袜,挽高裤筒,直蹚过河水。阿平和阿离在旁看得担虑,庄兰也想过河,不过被阿平拉住。
  “犬子兄,别摘了,你快回来。”
  阿平在身后喊叫。对岸的杂草没膝,在阿平看来危机四伏。
  “阿平,有绳子。”
  庄兰从犬子留下的篮筐里找出一条麻绳。
  犬子过河后,又将鞋子穿上,他没在意身后阿平他们的喊叫,他站在山崖之下,仰望上头开得灿烂的花卉,他琢磨着要怎么采摘。却不想他在山崖下思索时,庄兰他们已经过河前来。
  阿平将绳子绑在腰上,然后绑庄兰和阿离,将三人牵在一起,这才蹚水过来。河水其实不深,河中有石子,就怕一脚踩空溺水。
  “怎么过来了?”
  犬子回头看到身后齐刷刷三人,全都像落汤鸡。犬子过河何等利索,也就裤筒被水打湿,阿平他们则浑身湿透。
  “犬子兄,我们一起摘花。”
  庄兰挤捏衣角的水,兴致勃勃。
  “……”
  犬子看看山崖,再看看身边这三位小伙伴,他说:“不摘了,我们回去。”
  他带他们出来,就得安全带回去,若是出点事,庄扬一定很伤心。
  “太危险,会摔着的,回去吧。”
  阿平早就觉得不能冒这个险。
  “好。”
  庄兰点头,花儿虽好看,她也不希望犬子兄受伤。
  四人由犬子带领,再次蹚河,这次没有拉绳子,由犬子护着他们过河。
  说是出来打猎,其实也只是跟着犬子出来玩,除去犬子,他们三人的射术都不行,顶多打打死物——靶子,活物一只也打不着。
  回去时,天近黄昏,走到先前做了记号的树木旁,犬子侧耳倾听,并无声息。
  “犬子兄,怎么不走了?”
  阿离好奇询问,他手上晃着一根狗尾巴草。
  “嘘。”
  犬子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众人都停下动作,安静不交谈,虽然不知道犬子这是干么,却很听话。
  就在庄兰无聊地把一朵野菊花插阿平头上,阿平怒瞪她时,突然听到一两声类似于家中小鸡的叫声,继而是铺天盖地的鸣叫声,这次声色复杂,有粗有细,彼此起伏。
  三人面面相觑,惊喜不已。
  对于他们庄张的孩子们而言,他们的活动场所只限于有人类居地的地方,也就竹里的东南,以往,他们未曾涉及西岸的山林。自然也不曾遇到过这样的情景,太新奇、有趣了。
  “哈哈,吓死我了。”
  庄兰拍拍扁平的胸口。
  众人从草丛中站起,眺望天际的夕阳。晚风吹拂河畔的芦苇,花田鸡的叫声在身旁相伴。
  天黑前,犬子背着竹筐,执弓走在前头,阿兰背弓,挥舞双手走在犬子身后。阿兰后头,是阿平,阿平把玩弓箭,他的弓卡子插着两朵黄色的野菊花。阿离停下脚步,又从芦苇丛中拔出一根长长的狗尾巴草,他一手握一根,像战场上砍杀的士兵那般耍着他的狗尾巴草。
  犬子回头,看了眼身后的伙伴,把篮筐的绳索勒了勒,继续往前行进,踏上回家之路。
  无论是庄兰还是阿平、阿离,甚至犬子,待他们成年后,在很多年后,还记得这个黄昏狩猎的情景。
  山崖上有一簇蓝色的花,和四周那些开黄开红开白的凡花不同,它长在潮湿的湖畔之崖,在水光下艳美而晶莹,它就是那高岭之花。它俗世而独立,妍丽而不俗,它长得这般高,便是为了不让凡夫俗子们得到它,一嗅它的芬芳。岂能容忍凡人用沾染泥土和汗液的手取碰触它娇嫩的长叶子,用沾染人间气息的双唇去亲吻它柔弱的花苞。岂能……犬子伸出脏污的手,将蓝色鸢尾的叶子收拢,另一只手握着小刀挖掘花朵四周的土囊,把鸢尾连根带土掘出。
  犬子的额头上汗水滑落,他的手肘上有磕碰的伤痕,流着血,沾染着泥土。鸢尾花被犬子单手抓住,轻轻放入身后的篮筐中。
  在篮筐之下,是深深谷底,而在篮筐之上则是无边无际的苍穹。
  犬子腰间绑着绳索,趴在岩石间,采得这株花卉,他露出欣喜的笑容。
  小心翼翼攀爬上崖顶,犬子手脚并用,他的手脚均有被锋利、硬实的岩石划伤的痕迹,此时伤口的疼痛在他看来非常细微,可以忽略不计。他用心攀登,他单脚抬起,寻找能落脚的位置,山岩多苔藓,十分湿滑。犬子不害怕,他在下来崖时做了防范,在腰间缠上粗麻绳,而麻绳的另一端,结实绑在一棵大树的树干上。
  这是和阿平他们到山林狩猎后的第二日清早,犬子背着竹筐进入山林,如往日采摘菌子那般。
  他脑海里都是山崖上那株漂亮的花卉。
  为何一定要将它摘下,犬子其实也不懂。
  脚尖踩在岩石上,将上头的苔藓蹭掉一片,犬子收起双脚,坐在崖顶,回望来时路,看向山崖之下青葱的谷底。
  他将背上的篮筐取下,环臂抱着,篮筐内有一株蓝色鸢尾花。
  犬子不知道它叫什么,只觉得很好看,很漂亮。
  背上竹筐,犬子从山道上下来,来到河边洗去手脚上的污泥。河水浇上小腿,疼痛感袭来。小腿处有一道划痕比较深,能看到内翻的皮肉,手肘上则是蹭伤,糊着血泥,在犬子看来,也只是皮肉伤。
  犬子在河畔寻觅能止血的草药,他认得一种叫蓟草的草药,寻常可见,田堤、屋前便有。在河畔寻找一番,果然找到一棵。
  剥叶清洗,合水剁碎,贴服在小腿伤处,再解下发带缠绑。
  整理过伤口,犬子才背起篮筐,到山林地里捡菌子。
  冒险摘花,因此受伤的事,自然不能让母亲知道。犬子慢慢行走,拾取触手可及的菌子,他不再攀高爬树。左脚上的伤,以犬子经验,得好几天后,才会好。
  拾得半篮筐毛木耳,犬子返程回家。
  刘母终日在家便是织布,除去吃饭睡觉,她始终在堂上的及织布机前。以往天黑后,刘母会休息,近来家里买来油灯和灯盏,刘母会织布至深夜。因为繁忙,她能关心到犬子的地方不多,今日犬子采菌子回来,她没留意到犬子脚上有伤,行走时一脚轻一脚重。
  犬子将鸢尾花养在一只破陶瓶里,想着午后去教阿平他们练弓时,再带给庄扬。
  自教阿平他们练箭,犬子每日午后都能见到庄扬。
  他在院中拉弓射靶,指导阿平、庄兰和阿离弓射,庄扬则跽坐在木廊上观看。庄扬偶尔会将目光落在犬子身上,他的目光温和,亲切,像看待阿兰和阿平那般。
  犬子心里或多或少将庄扬当成了他的兄长,而对于阿兰他们,也多出几分亲情来。在前来竹里前,生活在丰乡的犬子还是一位孤独的少年。


第19章 你可有正式的名字
  犬子挽着裤筒,站在夷水浅滩处,他弯身在水草中摸索,取出捕鱼篓。待竹篓中的水沥干,犬子提着鱼篓上岸。夷水的鱼虾多,还有不少河蚌、田螺、泥鳅。捕鱼篓从昨日黄昏埋至现在,鱼篓沉甸,收获颇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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