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荣康将猎物放下,“我竟忘了这事,定是看见小庄主心中太过欢喜了。”
闻行道眼中一冷:“等赛过沙盘,不如再真刀实枪比试一番?”
第60章 深秋
荣康与闻行道先比试了沙盘,又比试了刀枪。
方柳怠于看他们,就坐在屋中喝大麦茶——荣康在村中生活几年已融入了这里,农家能有大麦茶便很不错。
因为不知方柳什么时候会来的缘故,这里常备了一套新茶具。
几刻钟后,荣康颓然地走进屋中。
方柳挑眉:“败下阵来了?”
荣康丧气,偌大的身躯显得淋了雨般可怜:“……是,都输了。”
方柳没劝慰开解,反倒饶有兴致,任他垂头丧气。
闻行道慢一步走进来:“承让。”
荣康虽憋着一股气,但输了就是输了,他拱手道:“不愧是闻大将军后人,在下甘拜下风!”
闻行道:“荣将军不逊色于我。”
“快别叫我将军了。我疯癫杀人的事早就天下人尽皆知,如今只是个已经死了的疯子罢了,若不是方庄主,现如今我要是能投胎都两岁了!”荣康自嘲一笑,“我应该虚长闻兄弟几岁,但闻兄弟的武功和兵法在我之上,我不能占你便宜,你直接喊我荣康罢!”
明新露听了十分不赞同:“如今好好活着,说那些丧气话做什么?现在的大周国,正需要荣将军这样的将领。”
荣康:“四公主这么认为,皇帝可不这么认为。”
“这事……”明新露也哑口无言,她何尝不是被逼到了绝路。
当初他亲戚的事,若不是皇帝掺了一脚,也不会发展成后来那样。再结合闻家之事,说到底,今上是害怕任何一个对他有威胁的将领。
可外邦兵强马壮,对大周富饶的土地虎视眈眈,若是没有这些在外的将军和士兵,大周的国土在过去的十几年中,早就会被蚕食。
今上和贪官污吏享受纸醉金迷,不优待边关战士,到头来还要将保疆卫国的将领杀害。
大周最有权势的那些人早已扭曲。
荣康又说:“先前我刚接触武林中人时,还想着当初的传闻,说江湖上有魔教纵横作恶。如今来看,怕甚么魔教,尚阳城里分明才是最大的魔窟!”
其余人皆沉默。
因为荣康所说,也是他们的共识。
方柳终于开口:“这次来,是要你北上。”
“北上?终是要用到了我么?!”荣康闻言竟十分激动,“小庄主请说,我荣康是个粗人,不会那花里胡哨拐弯抹角的东西,但凡为小庄主所言,上刀山下火海我都给你办到!”
“何必上刀山下火海。”方柳缓缓道,“当初我救你便曾说过,你我互惠而已。”
“何止互惠。”荣康粗声粗气道,“我与小庄主分明志向相同,是知己!”
他们都有相同的抱负,他还被方柳搭救,怎能只是简单的利益关系?上刀山下火海之类的事,不是说说而已。
方柳便不再与他纠结这些,只说:“你善于用兵,且对边关形势多有了解,是时候再上战场了。”
荣康闻言先是一愣,随即狂喜:“如何上战场?我原先手下的兵早已被朝廷拆得七零八散……”
方柳看向闻行道:“这事,可以问问闻大侠。”
闻行道与方柳对视。
他终于明白,方柳这是早就寻了个将才来用,好为他接下来的计划做准备。如果不是自己的忽然出现,引起了方柳的注意和兴趣,那么荣康才是他的首要选择。
但若是那样,方柳原本谋划想必要更复杂、更艰难一些。如今半路杀出一个他,就等于节省了获取军权的时间,直接可以跳到最后一步。
况且,依方柳让自己去做武林盟主的意思,他的计划中不仅有朝廷中人,更有武林中人。
难怪方柳要说,想做他唯一的刀,就要足够锋利。
不过无妨。
只要方柳将他放在首位,他定是方柳手中最锐的刀刃。
“闻家在朝廷中还有精兵在。”闻行道对荣康说,“如果荣将军不嫌弃,可以赴边关,入我闻家军。”
荣康听闻此言大感诧异:闻家被满门抄斩这么多年,闻行道手上竟然仍旧军队实权?这……实在不知该说是闻家军厉害,还是闻行道厉害。
无论如何,有重归军中的希望,荣康便是开心的。这一辈子,如若不能戎马一生,于他而言便毫无意义。
“去,当然去!”荣康连忙答应,随后看向方柳,问道,“不知我是否需要换个名字?”
“不必。”方柳淡声道,“只要最后胜了,你曾经被泼过的任何脏水,百姓都愿意相信是他人捏造。”
这便是人心。
明新露在一旁听了,若有所思。
————
于是,荣康便与方柳一行人北上。
此地离莺州并不远,方柳却没有回去,而是飞鸽传书给石五,与归来的暗卫、武林盟弟子等人会和,而后处理暗卫带来的密函。
御马而行时——
闻行道问方柳:“不回莺州?”
方柳目视前方,神色云淡风轻:“若此间事了,总有的是时候。”
回到雁山镇,明新露和幼子暂且住在了武林盟,先打探消息,再看接下来要作何举动;荣康则悄然北上,手拿闻行道的信物加入戍边的军队。
现如今在北境戍守的士兵,早已在日积月累之下被闻行道手下的人暗中渗透。闻行道虽只在私底下现身北境,始终隐姓埋名,大部分指令都借由明面上的将领下达,可戍边的军中实则已经是他的一言堂。
因此,悄无声息送一个荣康入军,是轻而易举之事。
荣康离开的时候,已是深秋。而来年春天,便是下一届武林大会开始的日子。
步入冬天之后,时光最是匆匆。
闻行道顺势将要参加武林大会的事告知了郭征和大长老。
郭征难得呆傻住了,仔细斟酌了半晌,才干巴巴地问大长老:“我可有听错?”
大长老也木然摇首:“盟主未曾听错。”
郭征上下打量了闻行道一番:“……我观你是受人所托。然先前不是说,不会有‘那一个人’么?”
此话还是闻行道拒绝大长老时所言,后来大长老讲于了郭征听。
其实郭征也不赞同闻行道继任武林盟主,因为闻行道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不该在此事上多费心思。但是大长老等人日日忧心武林盟后继无人,便总要念叨一两句“行道如何”,时时期盼着闻行道能改变主意。
如今他果真改了主意,倒让几个长辈不知所措了。
闻行道却平静道:“因此那些人皆非方庄主。”
“方庄主?他与你说了什么?”郭征先是疑惑,而后语重心长道,“行道,若你还想复仇,为闻家上百条人命报仇雪恨,还是不要将心思分在武林盟为好。”
“义父不如和方庄主聊聊。”闻行道说,“到时便能明了。”
他笃定,每一个与方柳交谈过,知晓他剑指所向之人,都会被他所折服。
愿意为了他奋不顾身。
第61章 追随
闻行道之所以如此说,是因为前几日,他与方柳闲聊了一回。
他问方柳,如此精心布局是否与方父有关。
方柳却回他:“儿时是,如今不是。”
闻行道:“儿时?”
方柳作认真思考状:“约摸七八岁之前。”
他从记事起便知晓父亲是行侠仗义的剑客。
方柳年幼努力习武,一开始是十分天真地欲证明,若想完成大义或许还有更好的办法,不必父亲“抛妻弃子”。然他年幼时人微言轻,便想先立了剑意让叔父认可,谁知还没来得及年少,便失了双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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