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氏不管他看不看,一件件衣衫地脱。素白的衣衫坠地,袁氏径直脱光了站在床前:一身松弛的皮肤,苍老变形的身体,布满触目惊心的陈旧疤痕,赫然敞在叶政廷面前,毫无遮拦。
袁氏心如死灰,木然看着不敢转头的叶政廷,冷笑道:“呵……陛下怎么不看臣妾?是觉得臣妾年老色衰不堪入目,还是害怕看到臣妾身上这些疤痕?”
她低头轻轻抚摸着身上的疤,自语道:“这些痕迹谁都没见过,陛下知道这是怎么来的吗?皆是为成全陛下这万里江山而来。臣妾舍弃了最爱夫君和小儿子,舍弃了自己,甘为人质,吃尽苦头,被人当猪狗般侮辱,低贱到淤泥里……没想到到头来,换来的是枕边人的怀疑和嫌弃。”
她拾起地上的衣衫,一件件穿回去,声音透着绝望:“陛下,臣妾就在春喜宫等着。白绫也好,鸩酒也罢,臣妾只求死后,陛下能将臣妾双眼挖出来悬在朝阳门楼上,好让臣妾能看着陛下江山万代,子孙绵延……”
叶政廷闻言,闭目仰天,双眼止不住地流泪,寒声道:“朕说过,你永远是朕的皇后。即便你当真有过那些不堪的事,朕也不会废后。”
“但是,会厌弃臣妾。”袁氏苦笑,“厌弃到骨子里,连看一眼都觉无比恶心。”
“呵……”袁氏抹了一把泪,举目四望,满眼凄苦,“别说陛下,臣妾看着自己这丑陋的身子,也厌恶得紧。可臣妾能怎么办?若是回到当初,陛下再问臣妾愿不愿去方氏那里做人质,臣妾还是会毫不犹豫选择去。”
叶政廷听着这话,不由得以手支额老泪纵横。随即,又听袁氏寒声道:“不过,不再是为了陛下,而是为臣妾两个儿子。”
她叹息一声,一步步蹒跚离开寝殿,渐渐远去,哀声道:“陛下啊,终是你负了臣妾。”
叶政廷泣不成声,听着她愈走愈远的步伐,始终不敢转身看她一眼。
待她走远,叶政廷唤来左忠勇,阴沉着脸道:“你让春喜宫的人都给朕惊醒着点,皇后若是有闪失,朕要整个春喜宫的人陪葬!”
“诺!”左忠勇低头应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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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小剧场/梨花树下惊鸿面情愫暗生
建宗二年,春猎结束,太子叶伯崇夺得狩猎榜首,比第二名珩亲王叶仲卿多猎一头鹿。他连续四年蝉联春猎冠军,又获帝后嘉奖,高兴之余,便求了叶政廷的恩典,准许所有参加春猎的所有子弟于梨花山行宫游玩。
梨花山行宫多梨花及温泉,这时节漫山遍野的雪白梨花,风一吹便洋洋洒洒,如飞雪流沙永无止境。大大小小的温泉池隐匿在梨花树间,冒着氤氲水汽。梨花山在大陈末年便被皇室圈为行宫,哀帝更是一掷千金将其修缮得十分豪华,池子由玉石修砌,白玉阑干,曲水环绕,一步一景,十步一亭,置身其中恍如入了瑶池仙境。
若非叶伯崇赏赐,众世家子弟何时能到这福地洞天游玩,当即嬉闹着进去抢占最佳的观景池子,边泡边赏景,池边亭中摆满瓜果美酒,好不惬意。
整整三日春猎,薛凌云只猎了一只兔子,还是那遭瘟的兔子自己倒霉,撞上薛凌云睡觉的树,给撞死了。
他将那兔子拴在铁弓上,扛着大摇大摆招摇过市,惹得众皇子和世家子弟们捧腹大笑。
太子叶伯崇泡在温泉里,露出半个胸脯,冲薛凌云招手:“景纯,快把你那兔子丢了,到孤这里来泡!”
薛凌云不想跟他一起泡,挠了挠头,找了个借口:“我三日没洗澡了,一身汗臭,熏到殿下就不好了,我还是另寻他处吧。”
宴泽禹等人在另一边笑道:“景纯,午膳不如就烤你那兔子吧?咱哥几个好久没吃兔肉了。”
“好啊!”薛凌云将铁弓上兔子解下丢到池边,叉腰笑道,“不过就你们几个货,烤出来能吃吗?”
宴泽禹正想向他打听太子和珩亲王之间的嫌隙,神秘兮兮冲薛凌云道:“景纯你来,我们这宽敞。”
薛凌云如何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他不喜欢嚼舌根,但他平日与这几个家伙关系好,如果问到自己不好不答,只得借口开溜,指着前面道:“我身上汗湿了,怕臭着哥几个,我去那处单独泡。”
“你去那边干嘛!”宴泽禹连忙道,“那边要走很远才有一个小池子,还是在山坳里,哪像这里这般视野开阔,能看到山下万里山川。”
薛凌云望了下远处墨色群山,笑道:“那哥哥们就在这边享受万里山川,小弟去山坳里洗汗臭。”说完不顾宴泽禹等人呼唤,扛着铁弓逃也似地走了。
沿着蜿蜒小石子路一直往前,薛凌云置身道路两旁梨花树下,入眼尽是纯白无瑕的小花瓣,一阵风来,漫天花瓣飞舞,落得薛凌云满头满身。他心中惬意,并不急于赶路,边走边欣赏这绝美景致。
峰回路转,前方便是山坳了。薛凌云抬头而望,四周尽是白茫茫的梨花树,鼻中嗅到清甜的梨花香,那温泉硫磺的气味倒是淡了些,看来里面果然没多少池子。
薛凌云正喜欢这样的地方,一个人清清静静泡个无人打扰的温泉,洗去一身疲惫,多好。他往前走几步,便见梨花树下有个小池子,正腾腾冒着热气。薛凌云心里一喜,正想过去宽衣,却见池边屏风挂着一些衣物,看来里面有人。
薛凌云止步,正要失望地转身离去,忽然听得一声天籁般的戏腔:“郎君呀,留步。”
谁在唤自己?薛凌云一下停了脚,心头砰砰直跳。那声音清脆婉转,珠圆玉润,掷地有声,盈盈回荡在山坳里,定是个绝美的美人才能唱出这等天籁。
果然,那美人又唱了一句:“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三日不见兮,思之若狂。”声音清耳悦心,就从那屏风后传来,如凤吟鸾吹,令人闻之欲醉,但却不是之前的曲调了,看来那美人是在信口而唱,并非在唤薛凌云。
“呵……”薛凌云吁了口气,心中好奇:这皇子和世家子弟,谁人有这幅绝好嗓子?莫非是谁家女子?可是参加春猎的都是男儿,不可能有女眷进来啊?
听着温泉池里哗啦啦的水声,那人唱了这两句,却又不唱了。薛凌云更加好奇了,屏风后究竟是谁?他似被鬼迷了心窍一般,忍不住转身轻手蹑脚往温泉池而去。
好在此处偏僻,就他一人,薛凌云毫不费力地靠近那屏风,见上面搭着锦缎玄色衣袍,挂着墨绿色鞶带,上缀些许宝石,看样子像是皇子的规格。
成年无残疾的皇子就那么几个,难道是某位薛凌云没见过、身带残缺的皇子?薛凌云更好奇了。他从未干过偷香窃玉之事,也不屑于去干,但此时却像个窥淫的登徒浪子,一双眼睛好奇地从屏风缝隙里偷看过去。
这温泉池子被旁边的老梨树遮挡了一大半,树上洁白的花瓣随风飘落,池子水面也飘满了花瓣,一个少年披散了发坐在温泉池里,背对着自己,正抬头惬意地望着满树梨花出神。
那人背部覆满青丝,下半身完全浸在温泉水里,从背后只看得出身形修长,身姿挺拔,除此之外看不出男女,更别说认出他是谁。
薛凌云更好奇了,这不男不女的家伙到底是谁?看背影,自己一点也不熟悉。他耐着性子蹲在屏风后盯着那人,只见那人低头搅动了下池水,慢慢转头看着另一边山坡上的梨花,侧脸正好对着薛凌云。
薛凌云终于看清了:那人生得面如桃花,眉目清隽如画,鼻梁精致高挺,略显薄情的红唇饱满莹润,露出水面的脖颈修长白皙,胳膊和胸脯挂着晶莹剔透的水珠,肌肉精薄恰到好处,浑身肌肤莹润如白玉,在日头下闪烁着耀眼的光,真真如金似玉,风采绝伦,似这满树梨花都被他压下去一头。
第一次,薛凌云竟看着一个男子的半裸之身咽了口唾沫,一双眼睛都要落到那人滚动的喉结上了……
他,竟然是十六皇子叶长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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