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岑丹外,最担心薛凌云的人竟然只剩薛凌云二姐薛宓、叶长洲和叶伯崇。
叶伯崇被叶政廷臭骂一顿回到太子府郁郁寡欢,担心得连饭都吃不下了;叶长洲困于破局之法,一日一夜未睡,人憔悴得风一吹都能倒,却执拗地不肯歇息。
薛凌云二姐薛宓自幼弟被下狱后,便逼着孙振武想办法救薛凌云。可孙振武必须避嫌,此事不方便插手,但又拗不过薛宓,只得暗中派人打点关系,让薛宓能进天牢探望薛凌云。
薛凌云虽被下狱,但尚未定罪,只是羁押,所关的地方有别于定罪囚犯。能关在天牢的人皆是非同寻常之辈,尤其像薛凌云这样的贵公子,一般进来都不适应,吃不下睡不好。但薛凌云进来后却径直在干草堆里呼呼大睡,似乎半辈子没睡得这么踏实。
郑怀先打了招呼,让狱卒“招呼”薛凌云,所以他一整日连牢饭都没见到,给他的水也是脏水。不过薛凌云也没什么胃口,没那粗鄙的牢饭反而不碍眼。
牢门“吱呀”开了,狱卒踢了下睡得死沉的薛凌云:“喂,有人来看你了!”
薛凌云迷迷糊糊睁开眼,见一个身着黑色披风、帽子将头脸皆遮完的人站在面前,看不清是谁。不清楚来人是敌是友,薛凌云也默不作声,只是暗中从地上抠了块干土握于手中。
待狱卒一走,见那人掀下帽子,露出一张清丽的面容。女子约莫三十岁,一双秀美的杏眼望着薛凌云,蕴着化不开的悲伤,正是薛凌云的二姐薛宓。
“二姐!”薛凌云陡然见到薛宓,顿时来了精神,开心地从草堆里蹦起来,冲过去抓着她衣袖撒娇道,“我好久没见你了,想你。”
薛宓将手中食盒放在地上,望着高大的幼弟,抬手将他头上干草拂掉,明明担心他担心得要死,但出口却严厉:“你总是闯祸,这下好了,被关进来总算老实了。”
“没事,过两天就出去了。”薛凌云一天没吃东西,肚子饿得慌,蹲下在食盒里找起吃的来。一大碗炖羊肉,四个大肉包,都是薛凌云爱吃的。
薛宓见他席地而坐大口大口吃着饭,心头难受得紧。心疼他长这么大,何时受过这等委屈,忍不住眼眶一热,也蹲下来看着他,声音总算柔和了许多:“慢慢吃,不够还有。”说着又拎出一个描金漆盒,打开给薛凌云一看,里面尽是鹿肉干和珍贵糕点等能留存的食物。
薛凌云傻乎乎一笑,包了满口肉包:“二姐,你这是把家搬来了吗?”
薛宓心头难过,臭着脸道:“你把这些东西给我收好,再怎样也不能饿着肚子。”说着将那描金漆盒合上,放在一旁,认真看着薛凌云,“你姐夫太气人了,这次你顺利出去后,我要休夫!”
薛凌云一惊,手里肉包差点掉地。他二姐从小被长姐娇惯坏了,嫁到孙家后也是刁蛮任性。念及自己那可怜兮兮的姐夫,薛凌云咽下包子,讨好一笑:“二姐,我觉得……姐夫也挺难的。”
“难什么!”薛宓一听他帮着孙振武说话就来气,“他这书呆子读书读傻了,读书人的帽子戴上就揭不下来了,郑怀先说什么就是什么,完全不顾家人的死活!这种窝囊废拿来做什么?”
薛凌云咽了口唾沫,讨好一笑,岔开话题:“二姐莫生气了。对了,外面情况怎么样了?”
薛宓伸手擦去他脸颊的灰,怜惜地道:“你虽百般不肯求助父亲和长姐,但兹事体大,流番洲已收到消息。父亲伤未痊愈不能舟车劳顿,长姐已动身回京。”
不知长姐和父亲惊闻自己被下狱的消息,会担心成什么样。父亲本就身受重伤尚未痊愈,只怕自己的事又会让他伤势加重。还有,那在流番洲虎视眈眈的叶仲卿,虽然薛凌云相信他能在对付游夏人时全力以赴,但游夏人没有进攻时呢?叶仲卿的刀口对准的又是谁?
薛凌云闻言,苦笑道:“嗐,我本不想让父亲和长姐操心,没想到还是……”
薛凌云喝了一口肉汤,总算不那么饿,冲薛宓微微一笑:“二姐你不要担心我,你就照顾好我的小侄女,把她养得胖嘟嘟的就好。”
薛宓哪能不操心,问道:“你有没有话要传给谁,我帮你带出去。”
薛凌云想了想,第一个想传话的人便是叶长洲。不知道他得知自己被下狱,会不会后悔前日说了那些伤自己心的话?他会不会担心自己?
随即,薛凌云把这个可笑的念头清出脑海。叶长洲是个极其现实的人,为了活命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此时自己身陷囹圄,他巴不得与自己撇清关系,哪里会想与自己有什么牵扯。
或许,他正希望自己此时死了,就不会爆出与他那不能见光的私情,有污他的声誉……
薛凌云心头一凉,摇头道:“没有。”
薛宓叹息一声,道:“你被下狱,三弟还是那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周姨娘倒是真心替你担心了一把,那些羊肉和肉包都是她连夜做了让我带给你的。”
薛凌云苦笑了下,正想二姐何时如此贤惠,竟连这些精细的食物也会做了,没想到竟是周姨娘做的。
他叹息了一声:“唉……姨娘就是太宠三哥了,她人倒是不坏。”
薛宓点头道:“嗯。小芸豆从出生到现在,衣物皆是出自周姨娘的手,都是一针一线仔细缝的。”
“我出去后,定好好待周姨娘。”薛凌云释然了,虽然周姨娘说了许多挤兑他的话,但爱护他的心也是真的。
姐弟俩正感慨,狱卒在外提醒道:“天牢重地不可久留,话说完了就快走。”
薛宓起身道:“那你好好歇着,我明日再来看你。”
“不用了二姐。”薛凌云吃饱了,冲薛宓笑道,“这里潮湿阴暗,你身体又不好,不应该来这里。”
薛宓恋恋不舍地看了他一眼,没多说什么,狠下心肠转身离去。
辰时,晴好的阳光从琉璃窗照进暖阁,将叶长洲的身影拉得老长。他已经伏案许久,眼睛熬得有些红,待赵婆婆推门进来,他才停了笔,抬头问道:“婆婆可有线索了?”
赵婆婆跪坐在叶长洲面前:“殿下莫太忧心,有进展了,凝香馆老板彭青云和头牌聆音姑娘都不见了。”
“那必定就是她们。”叶长洲一下站起来激动地道,没想到起急了头晕,连忙扶着小案。
赵婆婆眼疾手快一把搀扶着他坐下:“殿下莫急,已经派人专门去查这二人。据我们在凝香馆的人回报,大年初一彭青云带着她的得意弟子聆音进宫后,两人便再没回来过。”
“凝香馆的人不是撤走了吗?”叶长洲问道。
“是,大年初一就全都撤走了,大部分都去了流水山庄。”赵婆婆道,“我们的人是丫鬟,没人注意她,我便让她暂时留在凝香馆,看那彭青云和聆音还会不会回来。”
叶长洲又颓然坐下。刚有个眉目,嫌疑人却失踪了,难道老天真的要亡薛凌云?
赵婆婆见他神情沮丧,没再说话。半晌,有教徒来禀报,赵婆婆出去与他低声交谈片刻,回来神情凝重,低声道:“殿下,聆音有消息了。”
“什么消息?”叶长洲瞬间精神了,直起身子。
“有人看见大年初一,聆音随着五殿下上了轿辇,往嘉郡王府去了。这一去几日,再没见她出来。”赵婆婆道,“彭青云仍然没下落。”
叶长洲咬唇思索片刻,肯定地道:“如果十三皇兄的死真的与彭青云师徒有关,那么……基本可以断定是常氏母子指使。”
赵婆婆点头:“如今就看是否能寻到彭青云师徒的下落。我再派人潜入嘉郡王府,查看聆音下落。至于彭青云……”
叶长洲皱眉,摇头道:“我们不能把希望寄托在这师徒二人身上。”他抬眼看着赵婆婆,满脸担忧,“若是她们二人一直没有下落,薛凌云岂不是永远无法洗清罪名?”
见他如此担心,赵婆婆更笃定他是用情了。劝诫的话卡在嗓子里,半晌还是自己咽了下去。赵婆婆叹了口气,道:“那殿下意欲何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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