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似目光诚然,望着萧崇叙:“这小九自知闯了大祸,已经跑得不知所踪,若我发现他的踪迹,必会叫他亲自谢罪于殿下。”
“他身上的罗莲丹毒就是为你而中的?”萧崇叙对萧屹那番话,一副全然不为所动的模样,直勾勾盯着萧屹的脸,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说道。
离王闻言愣了一下,旋即失笑,嘴里前言不搭后语的来了句:“我说呢……”
“我与小九之间的事不用任何人插手,我自会找他。”萧崇叙一拱手:“小侄身上的伤也已大好,不劳皇叔挂怀。”
萧崇叙说完,便转身要走。
离王却未想轻易放过:“殿下心定意坚,实在是难能可贵。”
萧屹望着萧崇叙的背影,风轻云淡般:“只是不知道小九心里是否和殿下一般。”
“他不过是在泥潭里待的太久了,初见贤侄这样一路顺遂,风光霁月之人,便心生向往进而仰慕罢了,若是再叫他撞见一个比殿下运气还要好,未遇挫折困苦的,行事不受桎梏的人,他也会如注视殿下一般,一路注视着他的。”
“不过是笼鸟望野鹰的向往罢了,在这般苦的日子里哪能不给自己找点盼头呢?因此我知晓他常来看你,也从未阻他,没点念想吊着,他怎么能够继续坚持下去活着?”
“可是若这野鹰真的要不清醒与这小鸟雀钻了笼子,待在一处,你猜这笼鸟会如何?”
第51章
“费了这么大的劲得来遗诏,结果却竹篮打水一场空。”小十一看着小九手里完全辨认不出来字迹的遗诏,忿忿不平道。
小九看着上头勉强能看出来的朱印,面色也不太好看,半晌儿他将手里的遗诏放到了桌上,转头问正坐在桌的另一头嗑瓜子的王祁。
“王大人,先皇秘密召见的不止你一人,怎么这头消息刚传出来,你就惊弓之鸟似的逃奔去了,岂不是更落实了遗诏在你手中之事?”
王祁花白的胡子已经卸下来,在这偏僻的小客栈里,身上还套着他那身破布衣裳。
“呵,崇王都已经来到跟前了,我可不敢赌,只能先走一步了。”
“那你携惠帝遗诏潜逃,是想投奔离王?可为何半截腰又躲藏起来,叫任何人都寻不得你的踪迹?”
王祁耷拉着眼皮,含糊其辞:“那怎么能算是躲藏,不过是去乡下清静几日,谁料想外头这么兴师动众地找我。”
小九目光凝在王祁的脸上,对着这位老谋深算的旧臣,他知晓若是对方不想说,他是一个字也问不出的。
“就算是我救了大人和小八的命,如此恩情,大人也不愿吐露只言片语?”
提及此,王祁神色微微变动,这把无骨刃与寻常无骨刃大有不同,谈吐以及行为举止都不像一把在封闭的营里磨炼而出的器具,原本以为他们是为离王效命,可是自那日已经过去许久,都不见这位小九要把他交与离王的意思。
与小九看似平和无波的眼神对视一瞬后,王祁缓缓出声:“你是为离王问,还是太子来问?”
小九闻言,失笑道:“大人,我为何不能是为无骨刃问?”
话音落下,王祁手里的瓜子也不嗑了,“你要插手朝堂纷争?”他似觉好笑:“要做什么?挣个功名?”
现下朝廷之中,他王祁已经无地自处,局面已乱,他在其中也是力微命薄,看着眼前望着自己的小九,片刻后他将手上的瓜子皮一拍,说道“也罢,至少你不是为离王。”
“先帝遗诏我并未打开,所以我并不知先帝到底意属哪位皇子,但其实其他皇子都年岁尚小,左右,适龄并且有些才能可看的也不过太子和四殿下,可是四殿下若是生在国泰民安,内外无忧的时候,自可不需承让地做个贤帝,可偏偏这个时候朝内不稳,朝外又有金人虎视眈眈,如此一来,这等下得去重手,又头脑聪慧,自幼便得惠帝真传的太子,也可作为皇位继承人,可是,先帝等了一辈子,油尽灯枯之时,也没见太子殿下,与那季清撇清干系,次次季清犯错,太子都来求先帝饶恕,先帝伤透心了。”
“惠帝用尽方法,耗费数年才将世家大族左右朝事的气焰打压下去,他绝不想他死后,他的后辈再重蹈覆辙。”
先帝病重之时都还在苛责萧宸景,甚至将朝政大事交由四皇子代执,叫萧宸景这个储君之位,变得名存实亡。
也因此,明明惠帝病逝之后,该有储君登基一事也因留有遗诏之事而搁置。
因为,朝堂之内,都认为先帝更意中四皇子继承皇位,若非是先帝身体境况不佳,只怕是要先有一道废太子的诏书才对。
惠帝担忧他死后,萧氏的朝廷变为季氏,于是连番削季,又连带着打压太子。
若是太子愿意忍痛与母家撇清,在惠帝面前表个态,也不会到如今这般局面。
可是以萧宸景的性子,他与惠帝性子相仿至极,从来不是愿意坐以待毙等谁施舍的人,父亲也越是对自己表露失望和苛责,他越是心生不安,越不安越会抓紧手里唯一的倚杖。
萧宸景不见得不清楚他纵容季清如此势大,是在养虎为患,只是他根本不敢赌,惠帝对自己到底还有几分仁心,是不是已经在暗中计划,拿掉自己的太子之位。
“于是,你觉得四皇子和太子都不合适,所以选择了离王萧屹?”
“当年先帝即位之时,所有的兄弟都被杀了个干净,只剩下离王一位,离王心思缜密,善会审时度势,韬光养晦至如今,一手创立临渊营,你知道朝中有多少大臣身侧都有他安插的无骨刃?梁孟惠如此刚正不阿之人,为何会与他有所勾连牵扯?”
“离王有钱啊,当年鹭野滩一战,梁孟惠手里的兵吃不起粮食,朝廷拨不下来粮款,是萧屹暗中为梁孟惠解了这燃眉之急,如此算是亏欠给离王一个大人情。”
小九听到此处,眸光不由一闪:“如此看来,若真乱起,离王确实胜算极大,怨不得大人会选择离王,只是大人身为天子忠臣,未曾想到会这样轻而易举辜负先帝所托。”
王祁波澜不惊回应道:“至如今我也未觉我愧对忠臣二字,我王祁忠的是大瀛王朝,忠的是萧家的天下,非是萧宸景,又或者惠帝个人,萧屹也姓萧,如何坐不得这皇位。”
“只是……”
“只是我未曾想到,离王狼子野心至祸患大瀛的地步。”王祁话音重重落下,恍若一记钟鸣,贯穿耳膜:“我发现离王通金。”
这场揭露出来骇人听闻的隐秘之事的谈话结束之时,小九缓缓喝下去半杯热茶,才算是恢复了神色。
等两人从王祁房里走出,待行两步远,就看见小八朝另一间房里走去的身影。
小九不由叫住了他:“小八。”
“我都说了,不要叫我这个名字。”小八极其不喜欢这个他在临渊营里的名字,偏偏又识号的很,小九回回叫他,他都会应。
小九看着他不大高兴的脸,又看看他手里端着的热水,狐疑道:“你跟你家大人竟然不睡一个屋吗?”
小八回道:“不睡啊。”
迎着小九那样的目光,小八后知后觉明白过来什么,有几分羞恼地说道:“我和我家大人之间可是清白的很,你胡想什么呢!”
王祁那一日若不是因为小八在牢里濒死而按捺不住,露了破绽,其实完全能够夺命逃出,以他这般狡黠心思,要找到他还真没那么容易。
小九无意般,轻描淡写地问道:“是吗?”
“当然是了!”
“那你家大人为何这般年岁了都未娶妻啊?”
小八被这问题问得卡壳了一般,也总算想起来按照他家大人这般快到三十的年纪,早该娶妻生子,小孩遍地了,而不该还是深夜孤苦伶仃一个人。
“大人……大人他……”小八绞尽脑汁,一张脸都憋得通红起来,最后才终于像是找到了答案:“大人他公务繁忙,为朝廷,为百姓,夙兴夜寐,没得心思记挂这些儿女情长之事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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