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那听说了萧崇叙前来东宫,怕许久未见的兄弟俩,因着此前良田侵毁一案起争执的季皇后来到了。
季后还是如同以往的雍容华贵像,只是怕是刚得了消息便匆忙前来,也没精心梳妆打扮,只着一件素色长裙,带了一位贴身侍女便前来了。
内殿里只母子三人,季皇后免了礼,落座下来,便已察觉出殿内不同寻常的压抑氛围,看着兄弟二人,一个赛一个的沉着脸。
她其实对萧崇叙在燕城携一细作回渡空山救命一事略有听说,只当是她幼子,心性不成熟,做出来了一些惹太子生气的事。
季皇后斟酌了一番言辞,才开口:“叙儿,有些事情你不懂,现今我们母子都是被人紧紧盯着的,行差踏错哪一步,都可能满盘皆输,如今你父皇这般,各方已经是爪牙毕现,你留那么一个身份不明的人在身边,母后心里也是不安。”她打着圆场,与萧宸景使着眼色,和声细语道:“我看不如这样,叙儿你先把人交给你哥哥,待他将人调查清楚,若真是如你所说,此人无甚异心,再留你身侧也不迟,是不是?”
这番话说得有进有退,顾全了太子威严,又不过分苛于崇王。
只是在与萧宸景已争执一番后,萧崇叙对他根本不再信任,焉知他把小九交给他哥,他哥会如何处置,再喂一次罗莲丹毒也说不定呢。
此刻萧宸景依旧端着一张威严肃穆的脸,可却也没有反驳季皇后的提议。
母子二人的目光落到萧崇叙身上,一个红脸一个白脸,配合得妙极,仿若此刻萧崇叙再不妥协,便是得寸进尺。
萧崇叙目光扫过他母后还有他哥哥,又看到在角落里,齐齐低着头降低自己存在感的裴卓裴远。
心下一阵发冷。
沉默不语片刻,萧崇叙抿紧的嘴唇缓缓勾起来一个,似似嘲丝讽的弧度。
“你们当初费尽心思要我下山来,到底想要我做什么?一个乖乖听话的吉祥物!证明太子有麒麟鸿运相伴,乃是天命所归?”
萧崇叙从椅座上起身,已经对他们失望透顶。
“我已沾朝堂事,就算是再有俗世红尘念又如何?我剑道止步于此又如何?”崇王声音极冷,又好似平铺直叙某种显而易见的事实
“当今天下又有谁人是我敌手?”
萧宸景彻底被冥顽不灵的萧崇叙惹怒:“萧崇叙!你放肆!”太子此刻俨然已经耐心告罄,露出冷面肃杀的脸:“所以,你现在是要为了一个细作,与我作对吗?”
萧宸景拿出来储君架势,端出来兄长姿态,给人带来极强的压迫感,那头站着的裴家兄弟都快想要把自己缩进地里去。
可萧崇叙却不闪不避,回道:“那小九现今已经被离王所弃,今后乃是崇王府王妃,”萧崇叙目光凝在萧宸景脸上:“这样,哥哥也执意要杀他吗?”
若说此前答应这场婚事,是齐凝云胡搅蛮缠,自己也顺势应下,那么现在得知萧宸景原本就要除掉小九,这个碍事的存在,铲除离王的极大威胁时,事情俨然就变了质。
毫无疑问,太子杀离王身侧的人,不会手软。
小九若还是离王府小九,那么萧宸景肯定还要除他,可是若是崇王府王妃呢?
两兄弟之间的气氛剑拔弩张,季皇后此刻也不敢再劝,怕心有间隙的萧崇叙更有情绪。
空气寂静下来,数息过后,太子深吸了一口气,吐出来冷硬的几个字:“这场婚事,我不会答应。”
言尽于此,萧崇叙已经不愿多在此处耗费时间,言道:“既然哥哥不愿意经手此事,那我去求父皇也好,亲自去宰相府提亲也罢,就不劳太子费心了。”
萧崇叙起身,便要甩袖离去。
“啪嚓”一声,身后传来一阵刺耳的破碎声响,是太子矮桌前的一青瓷杯盏被重重摔在地上。
太子脸上漫上不可掩饰的怒意:“你去!尽管去吧!你看齐海广那老儿敢不敢应你!”
第16章
夜黑风高,宰相府。
齐凝云手里拿着一个苹果,正要咬得咯吱响。
她坐姿不雅地跷着腿,一只手拿苹果,另一只手,手握着一柄长枪。
只见那锋利无比的银枪头正直指跪坐在地上哭哭啼啼的,容貌艳丽的女子脆弱的咽喉。
此人正是她那如今这把年纪依旧不安分的老爹,年前刚纳进房里的第十三房小妾,恩宠正盛。
旁边的齐海广佝偻着身子,嘴里骂着齐凝云:“孽障。”
一边不知道是气得还是怎样,抖着胳膊正在书案上写着什么,时不时还抬手扶一扶刚才一番鸡飞狗跳下,已经歪了的头冠。
齐凝云很快就把手里的苹果啃得还剩下一个核,随手准头十足地抛进了一个下人手里。
吃完了苹果,齐凝云看了看他爹,嘴里忍不住啧了一声:“差不多行了,老头。”
话音落下,齐海广将手里的折子狠狠砸向了齐凝云。
齐凝云接过,一目十行,洋洋洒洒几行字,正是在她的胁迫下,写出来请皇帝赐婚的折子。
她总算满了意,手里银枪一收,又一看那十三房小娘一副惊吓过度,要昏厥过去的样子,惹得怜惜美人的齐海广连忙去扶。
“看你这孽障做的好事!”齐海广一边哄慰着美娇娘,一边对齐凝云怒目而视。
齐凝云将折子过目一番,又丢回了桌上。
“你我皆知当今圣上的顽疾乃是当年御驾亲征所留下的病根儿,这么些年已经是医无可医了,便再是死撑也没多少光景,你这般旧臣在四皇子与太子之间不站队,与早就包藏祸心虎视眈眈的离王不往来,现在还好,哪日有个万一呢……”齐凝云凑过去,压低了声音,一副讳莫如深的模样。
齐海广听她这胆大包天的女儿所言,张口便斥:“住口!此事不可妄议!”
“我这是帮你,你就我这一个女儿,婚事多少人盯着,我回回下山安生过吗!”
“你不得安生!你不得安生还不是因为你非要与那罪臣之子搅和在一起!引得家中长辈晚辈都心惊胆寒!?”
齐凝云那小师弟,若真只是个穷小子,还不会叫齐家这么强烈反对,可是她和罪臣之子非要在一起,一族都要受到牵连,所以齐凝云无论如何和她那小师弟都过不了明路。
“所以现下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你当崇王松口是易事?”齐凝云想到她所珍藏的春宫图便觉得心口绞痛,她看着两鬓头发已经斑白的齐海广,走过去劝道:“崇王到底和其他皇子不太一样,即使现在出入东宫,但是手里到底没有实权,即使你上书请旨赐婚,也不会惹得过分猜忌,这才好叫你往后在朝堂里,好好混日子啊。”
此言落下,齐海广也是一阵神色不明,却没再出言怒骂。
自回京来,已有小半月了。
小九在京城崇王府已经熟悉了环境,整日在院里喂鱼养花逗鸟,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
只是崇王从数日前入宫一趟回来,总是对着小九,若有所思。
那视线实在想忽视都难,但是小九若真细问,萧崇叙却又避而不答。
谁也未曾想到,齐海广请旨赐婚一事,竟真得了皇帝应允。
赐婚一事在京城掀起波澜,届时小九才知齐凝云要他们帮忙的事。
小九在崇王府后庭院,将一只不知道怎么砸到了他鞋面上的蜂虫,从地上捡了起来,又放回了那朵开得正盛的花上。
“什么?由我代婚替嫁?”小九惊讶不已,转头问跟在他身后的萧崇叙:“你答应她过了?什么时候的事,怎么也不提前知会我一声。”
萧崇叙看小九的表情,不由问道:“难道你会不愿意?”
小九看他的样子,好似理所应当,笃定自己不会拒绝扮成女子嫁与他,哪怕态度上有半分犹豫,都是对崇王殿下的伤害与辜负,小九最后思索片刻说:“倒也不是不能帮她这个小忙。”
这话说完,萧崇叙才弱不可闻地从喉咙里发出来一声胜券在握的低哼。
“你有没有旁的事,想要告与我?”萧崇叙望着弯腰拾枝的小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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