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是逃避。”谢寻枝说,“真是个胆小鬼。”
“到底是个人。”沈鹊白顿了顿,“她和商家有合作,你不会不知晓,你任其行事,是想坐收渔利,还是等她自取灭亡?”
“都可以。”谢寻枝说,“这得看你啊。”
沈鹊白摩挲茶杯,直言道:“还是像我们先前所说,你若是愿意卖我个面子,我就记着这一次恩情;你若不愿意卖,那我就按你们虚檐的规矩,你来开价。”
“我们虚檐只杀人,不卖情报。”谢寻枝说。
沈鹊白淡声道:“你把她的行踪给我,便是在杀人。”
“也是。”谢寻枝思索着,“一次人情,能换什么?”
“只要我力所能及并且愿意答应的条件,任你提。”沈鹊白瞥他一眼,似警告,“你知道提什么条件于我来说是勉强,想清楚吧。”
谢寻枝被他的语气逗笑了,“你这模样,是必须让我二选一了?”
“来都来了,还摆什么谱?”沈鹊白放下茶杯,“就说选不选吧。”
“那好吧。”谢寻枝说,“我选后者,两百万两。”
沈鹊白毫不犹豫地答应,只是起身离开时,他还是忍不住看了谢寻枝一眼。那眼中意味明显,谢寻枝笑了笑,解释般地说:“我想要的,于你来说都是勉强,既然如此,让我选前者,实在太考验我了,也太为难我了。”
沈鹊白抿唇,没有接茬,只说:“需要多久?”
“三天。”谢寻枝没有转身看他。
沈鹊白应了一声,迈步绕过屏风,离开了雅间。房门轻轻合上,谢寻枝搁下茶杯,待茶水散得冰凉,才起身离开。
*
沈鹊白回了王府。
还没到平常歇灯的时间,琼仙苑却已陷入沉暗。听鸳和雁潮都不在院中,沈鹊白微微皱眉,还是放低脚步走到主屋门前,推门而入。
偌大的屋子鬼影都没一个,沈鹊白屏息:难道祝鹤行出去了?或是躲去了什么秘密地方独自伤感惆怅?
猜测不出个所以然来,沈鹊白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转身欲走,不料身后气息突然逼近,同时他手腕一紧,被拽得转了半圈,后背受力压上屋门。
温热的气息覆上脖颈,沈鹊白恼怒,“你是鬼吗?”
“是你自己心乱了,所以才这么大意,着了我的道。”祝鹤行埋在他颈窝,嗅着,“去哪里了?”
沈鹊白不知在恼羞成怒什么,说:“去私会野男人了!”
“你不讲夫德,你完了……”祝鹤行不高兴,一口咬住嘴边的软肉。
沈鹊白差点跳起来,“喂!你有病吧!祝鹤行!”他单手推拒,又打又挠,祝鹤行都无动于衷。火星子喷涌到头顶,沈鹊白小腿一胎,正准备给祝鹤行来一个迎裆痛击,颈窝突然一热。
他猛地一滞,感觉那温热的湿气从颈窝淌下,藏进了他的衣襟。外人都瞧不见的,只有他能切实感受到的示弱和痛苦。
火被浇灭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
“喂。”沈鹊白抬手罩住祝鹤行的后脑勺,有些无措地揉了两下,“别哭了。”
第61章 梦魇
梦魇, 又是梦魇。
是个雨天,天像被破布笼起来一样。瑾王府的主院空无一人,下人和侍卫都退得远远的,祝鹤行站在阴沉沉的屋檐下, 透过窗门的一角, 看见坐在屏风后的女人。
“你疯了。”男人沙哑虚弱的嗓音响起来, 却无半点问责的意思。
“是疯了。”容含徵笑着, 就那么静静地看着躺在榻上的祝凌昭,她的丈夫,她痛恨的人。金钗在她鬓发间漂出冷硬的华光,她想了想,笃定地说, “是被你们逼疯的。”
“你总是这样,以为全天下自己最委屈。”祝凌昭语气轻松, “你享受了尊贵的荣宠, 凭借太后侄女、长嘉郡主的身份得到了太多东西, 却一样也不肯舍弃, 你什么都想要。”
容含徵盯着他, 往日那双人人称赞的天下第一美人眼被怨恨倾覆, “若不是这该死的权势,我不会嫁给你, 流商……他也不会死。”
“若没有这该死的权势, 你得不到你想要的锦衣玉食, 万人尊崇。”祝凌昭眉眼间隐约透出怜悯, “你不是情深的纯真少女, 你的骨子里藏着对欲望和权利的贪图, 你如今这么恨不是因为流商, 而是因为你发现自己不仅是权力的掌舵者,还是权力倾轧下的一枚棋子,可天下间谁人不是棋子?陛下、皇子包括太后,我,都只是棋子。阿徵。”
祝凌昭最后一次这么唤她,“你如果当真不想嫁我,以你的脾性,哪怕太后也会顾忌一二。你入我祝氏,祝氏和容氏牵连紧密,容氏在朝堂上的地位更加稳固,你顺风乘船,更受人忌惮,他人的讨好和谄媚让你飘飘欲仙。的确,太后拿你做棋,你又何尝不是将计就计?在权力和亲情之间,太后舍弃了亲情,你又何尝不是舍弃了流商。”
容含徵不知不觉间握紧了手,她在祝凌昭脸上看见了从未有过的嘲讽,这个男人自成亲以来对她百般依顺,从未抱怨,心甘情愿地喝下她喂出的毒药,这一抹嘲讽竟然是他对她最冷漠严厉的神色了。
“阿徵,世事难两全,你若便要强求,注定伤人伤己。我为此间棋子,甘愿承受你的怨恨,可稚子无辜。”祝凌昭闭眼,叹息道,“阿行他向来对你尊敬爱戴有加,从无不敬之意,阿徵……虎毒不食子。”
容含徵觉得他的语气太刺人了,泪从眼眶滑落,她眨也不眨,说:“谁让他命苦,从我的肚子里生出来。夫君……”她俯身趴在祝凌昭胸口,听着那孱弱心跳愈发迟缓,最终归于沉寂。
容含徵闭上眼,久久没有起身。
祝鹤行的指骨传来锥心的疼痛,新摘的芙蓉从他掌心坠落,雨水淌了一地,珠子似的散落开来,碎得完全。他疑惑地盯着容含徵的背影,汗水和泪水把他打湿了。
泪水从鼻尖滑下,他一吸气,感觉呼吸堵塞,喉咙发痒,竟生出窒息之感,这让他瞬间清醒了过来。祝鹤行望着床帐篷顶,那上面的牡丹纹艳得锥人眼,他又想起那个如牡丹华贵美艳的女人,那么美丽的一幅皮囊,那么狠绝的一身痴骨。
祝鹤行抬起手,试图从晦暗的灯光下寻找到指骨断裂的痕迹,可惜他的手冷白无暇,看起来像什么都没发生。他放下手,又躺了片刻,起身掀开床帐。
下地的动作顿住了,沈鹊白坐在榻边的床椅,睡容沉静。拉床帐的手轻轻蜷起,祝鹤行收敛呼吸,轻轻下了床,蹲在沈鹊白身旁,看了良久。他伸手穿过沈鹊白的双腿,一手扶住沈鹊白的腰,将人抱起平放在榻上。
掩过薄被时,沈鹊白纤长的睫毛轻轻颤抖。祝鹤行手一顿,却什么都没说,只替他掖好被子,转身离开的那一刹那,他手腕一紧,被沈鹊白攥住了。
“大半夜的,你要去哪儿?”沈鹊白睁开眼,语气好像诘问,充满着不信任。
祝鹤行转过身,看着他,说:“出去寻花问柳。”
“这世间最漂亮的那朵花,最清秀的那棵柳就在你房里,你还要出去找别的次等……”沈鹊白的鼻尖可爱地皱起,“你没眼光,也没良心。”
“我以为那朵漂亮花、那株清秀柳睡着了,所以才想出去偷个腥,但是既然醒着,我自然舍不得出去了。”祝鹤行从善如流地躺了回去,将沈鹊白往床里挤了挤,说,“明儿还要守孝,早些睡吧。”
“若不是你,我早就睡美了。”沈鹊白松开握着他的手,将发热的手藏进中衣,贴着紧致的腰腹,轻轻蹭了两下。
祝鹤行失了掌中暖玉,怅然若失,蜷了蜷手指。他看着沈鹊白俊俏的侧脸,说:“我看你方才睡得像小猪一样,呼噜呼噜,这要是真让你睡美了,岂不是要连房顶都震坏?”
“放屁,我从不打呼噜!”沈鹊白转身,伸脚踹他,可惜祝鹤行躺着也能稳如座钟。他踹不动,怒气催使下不禁使用恶语攻击,“就算打呼噜,也比某人睡着了哭鼻子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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