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年前世家只与诸世家通婚,之后规矩虽然大改,但元氏并无太大变化,”乔郁摸了摸鼻子,“想来是任重而道远。”
皇帝道:“牵机侯除了……之外就只有元簪笔一个儿子,唯一的女儿远嫁之后不久便病亡了,元氏嫡系牵机侯一脉如今只剩下元簪笔一人,乔卿啊乔卿,你说牵机侯更想让元卿娶一个家世相配温婉知书的小姐呢?还是娶乔卿?”就算他很欣赏乔郁,也不得不承认,乔郁这人身上可取之处很多,不可取之处更多,他要是真给元簪笔和乔郁赐婚,说不定牵机侯会以为皇帝想拿这种方法潜移默化地害他全家。
乔郁苦笑道:“如陛下所说,可惜我是个男人,”他这话里还真几分可惜的意思,听得皇帝心中滋味不明,甚至有点后悔当时静室里对乔郁处罚太多,将人逼疯了,以至于现在都不大正常,“不能给元簪笔生儿育女,唯有一张脸尚有可取之处,奈何不是温婉相貌,不得长辈喜欢。”
皇帝道:“那乔卿打算如何?”语气中调侃不少,他自以为看穿了乔郁的心思,心情不像刚才那样复杂,放松地和乔郁开起了玩笑。
乔郁眨了眨眼,有点羞涩地说:“既然元大人不愿意娶臣,那臣娶元大人不就好了。”他家中可没有长辈挑剔元簪笔。
自然,他家中也没有长辈。
他说的随意,皇帝只当玩笑,笑着道:“乔卿说的有理。”
皇帝善于观察人心,这次却没有意识到,乔郁玩笑一般的话里,其实字字都是真心。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关心,啾咪。
本来矫情了一下,看见那么多关心一下又不好意思又感动,谢谢各位,会注意身体的。
第56章
皇帝似笑非笑地望着淮王,道:“你先前说这两人关系匪浅时,可没说过是这种关系匪浅。”
淮王昨日宿在一私娼整夜,芙蓉帐暖,晚起错过了早朝,却还是听完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无非是乔郁想嫁给元簪笔,元簪笔不娶,连下嫁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元簪笔仍拒绝得分毫不犹豫,乔郁倒不是不觉得面上无光,弄得同他一党倒是有点忿忿,乔郁做事荒唐不假,可元簪笔也没必要半点颜面都不给他,哪怕拒绝得再委婉些呢。
“臣,”淮王摸了摸鼻子,唯有苦笑了,“乔相的性子……”他顿了顿,这人一时竟也想不出什么好听的了,哪有大殿上叫皇帝证婚的,还是个和他不两情相悦的男人,“实在深不可测,臣一时没看出什么,请陛下降罪。”
皇帝斜了他一眼,浓墨重彩的眼尾微微上扬,里面恍然含了些似有似无的叫人看不清深浅的雾气,“你整日张口降罪,闭口恕罪,既然淮王殿下执意要朕降罪,且先说说,你昨夜怎么宿在一女子家中?朕还没老眼昏花记不得事情,我魏律中应该有不允许朝中官员非休沐之日宿在花楼吧,若是明知故犯,要怎么罚,你自己说。”
淮王听到皇帝这样说,便知道他并没有生气,一时暗暗纳罕皇帝对乔郁的容忍,于是笑着道:“按律,要罚俸两月,杖十五。”
皇帝点头道;“好,来人。”
淮王赔笑道:“陛下,臣,臣也没有违反魏律。”
皇帝道:“哦?”
淮王强词夺理得一本正经,道:“律法上说的是不允许宿在花楼,臣昨夜不曾宿在花楼,而是那位婉儿姑娘自己家,”他将睡在私娼那说的如此理直气壮,将皇帝都气笑了,“况且说的是朝中官员,臣又不是朝中官员,臣是陛下的弟弟,并无官职。”
皇帝神情似有几分高深莫测地看着他。
淮王不多说话,端着小碗,瓷勺在碗中糖水搅来搅去,却不碰碗壁,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皇帝面无表情地吓唬他,“朕看你这顿打是免不了了。”
淮王放下碗,一下就笑开了,“那陛下打吧,臣娇生惯养,十五杖下去,陛下可能就见不到臣了。”
皇帝的脸再绷不住,笑道:“淮王殿下真是好聪明啊。”
淮王道:“臣不敢。”
皇帝随手掰了一小块栗子酥送到翠鸟口中,淮王眼巴巴地看着最后一块就被皇帝这样喂了鸟,“太子如何了?”
淮王心中一凛,面上却是茫然不解,“殿下大概还不错,前些日子臣见殿下不错,”他有几分尴尬,任谁都知道淮王殿下一门心思扑在那婉儿姑娘身上,上朝都是能推则推,哪里顾得上他那失意的侄子,“殿下,还好……吧。”他一面说一面瞧着皇帝的脸色。
皇帝道:“太子好歹是你侄子。”
淮王心说太子不还是你儿子吗?
那不也是挥之即来,失去利用价值就随手扔掉,连半点体面都不愿意留的棋子吗?
“是,”淮王躬身道:“臣以后定然留心。”
皇帝望着淮王。
淮王与他一同长大,自小便亲近非常,不可不谓兄友弟恭。
他显然是极聪明的,皇帝清楚,不仅聪明,而且谨小慎微。
能在他身边平安无事数十年,又不曾触怒过他,凭借的不单单是少年时朝夕相处的兄弟情谊。
他与故太子,何尝不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
淮王等了半天也没等到皇帝叫他起来,他也不敢动,道;“陛下?皇兄?”
皇帝道:“你若是无事,便去看看太子。”
淮王不懂皇帝究竟是什么意思,只好道:“是。”
淮王感觉眼前暗了暗,皇帝就站在他面前,手落在他的肩膀上,道:“起来吧。”
掌下肌肉紧绷,却在他触碰到那一刻竭力放松了下来,皇帝一笑,并没有说出来。
淮王起身。
皇帝把剩下的半截栗子酥放到他手上。
淮王如同捧过虎符一般地捧着,道:“陛下?”
“拿去把鸟喂了。”
淮王只好拿着栗子酥去喂鸟。
“好好劝慰太子,令他,”皇帝道:“安分守己。”
翠鸟停在淮王掌中啄着栗子酥,淮王道:“臣明白。”
令太子安分守己,却不带太子祭祀,任由流言在宫中朝野蔓延,还有中州守军乃是陈秋台旧部,难道如皇帝这般的人,会忘记这般重要的事情吗?
淮王垂眸,浓密的睫毛掩去了眼中神采,他似是随口一提,开玩笑道:“还不知道乔相回去要和元簪笔闹成什么样子。”
皇帝若有所思,“元簪笔虽然比不上他兄长,但也是万中无一的才情和性子了,乔郁骄横,身边有个这样的人作陪,不失为一件好事。”
淮王一愣,不可置信地转头道:“陛下?”
“你在想什么?”皇帝问。
淮王咽了口唾沫,道:“陛下,此事还请慎重。”
皇帝道;“乔郁身居高位,容色更是惊人,除却脾气不佳,也无可挑剔的地方。”
淮王又僵硬地把脑袋扭了过去。
乔郁那个样子叫没什么可挑剔的地方?
谁家把姑娘嫁给他不怕他发疯和夫人一起死吗?
就算他不发疯,他这么行事,日后有几个人愿意放过他,不还是要一起死?得不到什么好处再把全家搭上去可得不偿失,况且以元簪笔的门第家世,皇帝当真失心疯给他们两个赐婚,就足以元氏觉得蒙羞了。
淮王干涩道:“两个男人……”
皇帝道:“朕又没说要给他们两个赐婚,”他轻轻叹了口气,“可惜,真是可惜。”
可惜这两人若是有一个是女孩,定然是天到地设的神仙眷侣了,可惜偏偏是两个男人,还是两个政见不同目的不同的男人。
皇帝道:“当年元簪笔从静室带他出来,倒也足够乔郁以身相许了。”
淮王拿绸帕擦去掌心的碎渣,叹气道:“乔相要以身相许,也要看元大人愿不愿意才行。”
……
元簪笔当然不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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