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嫉妒又酸楚,还自卑,他很少这样正大光明的打量他们,现在看,父母温和慈爱大哥英俊护短,陶辰可爱斯文。
多好的一家人,简直是完美家庭的模板。
卫听澜没有破坏这副画卷的意思,索性当没看见,往前两步就要按电梯。
他手腕上淡蓝色的住院带明晃晃。
陶家人都看见了,一时间怔住,但卫听澜这么目中无人,连招呼都不打一个,怒气便不由涌上来。
陶旭道:“卫听澜,你什么态度?”
卫听澜偏头看他:“大哥想要什么态度?”
他神色平静言语冷淡,有种说不出的疏冷又出众的风姿,陶旭不由怔楞。
这不对,陶旭想。
明明卫听澜浑身是刺,阴沉僵硬,和陶家整个社交圈子都格格不入,怎么忽然这么好看起来。
而且,他对自己这个大哥还是很尊重的,甚至有些讨好。
怎么现在......
陶父语气沉沉:“生病了也不知道跟家里说一声!”
陶母看着卫听澜有些单薄的身形和苍白的脸色,又心疼又怨怼:“听澜,你怎么不接电话?两天了,知不知道我们有多担心?”
陶辰:“爸爸妈妈都很担心你,大哥也是,回家吧,别闹了。”
电梯下来又上去,没在这一层停。
挑剔和责怪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兜头过来,带着熟悉的让人窒息的劲儿。
但是上辈子的网,怎么网今生的人?
卫听澜对陶辰说:“你可闭嘴吧,他们担心我担心到陪你这个假货来医院?得了便宜别卖乖,怪恶心人的。”
这话忒粗鲁,陶辰脸涨红。
陶旭往前一步将陶辰护在身后:“卫听澜,给你脸了是吧?有你这么对弟弟说话的?”
身份查实确后,确认陶辰比卫听澜晚出生几天,陶父说陶辰是家里的小儿子,卫听澜算排行第三。
泳池那事儿前一天,陶母和卫听澜谈心。
陶母说卫听澜是哥哥,要像陶旭和陶月一样爱护陶辰,说陶辰敏感又善良,让他们和睦相处。
卫听澜听着陶母对陶辰的偏袒,第一次顶了嘴。
陶母伤心的落泪,卫听澜被闻讯赶来的其他人训斥,回到房间后觉得憋闷,在窗户边站了很久。
初秋的夜,寒意已经涌上来。
卫听澜因此发烧,他不想问陶家人找药,好像自己多脆弱一样,但是太难受了,就去泳池边晒太阳。
后来,二十四岁的卫听澜来了。
眼下气氛很僵持。
陶父和陶母包括陶旭,都见鬼一样看着“大放厥词”的卫听澜。
卫听澜长在城中村,习惯了争勇斗狠才能活下去,到富贵的陶家,生硬拘谨压抑,格格不入。
但他多数时候都闷不吭声,脸色是不好看,却绝不会说这样的话。
陶辰捂着脸哭泣:“我不是假货,我也不想的.......我马上就搬走,你别和爸爸妈妈吵,你们别吵,一家人,要和和气气的。”
他这么难过,陶母心都碎了,赶紧安慰。
陶父斩钉截铁道:“你是我的儿子,我养了十七年,谁也别想把你赶走。”
陶旭也紧着安慰陶辰。
卫听澜听着陶辰一口一个爸爸妈妈哥哥,随手按了电梯,没所谓的附和道:“是是是,你的爸爸妈妈哥哥姐姐,那我这......叔叔阿姨,回见?”
陶父骂了句混账东西,对上卫听澜平静到漠然的眼神,忽然心头一跳。
这里的动静不小,有人探头探脑的看。
陶旭正上大学,学校里的风云人物,可不想被当猴看,压低声呵斥卫听澜:“有什么话回家说,别闹了!”
正在这时,电梯门打开。
鸡同鸭讲,卫听澜懒得废话,说了句:“你们下一趟。”
抬眼,愣住。
好巧。
电梯里,上次见面休闲装的男人,现在西装革履的,英挺肃杀,无可挑剔的帅。
真是亲切又养眼。
但是他这儿吧,七零八落的。
卫听澜不由有些尴尬,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进去,站在了男人的轮椅旁边。
陶旭追过来,看清楚电梯里的人,猛的怔住,往后退了两步,脸上带着薄责的怒气倏然就变成了敬畏。
陶父走过来,脸色也变了。
陶辰不认识电梯里坐轮椅的男人,但本能的觉得这人很可怕,不是长相,是那种淡淡扫他一眼,他就脚底发寒的可怕。
轮椅后的万云按着电梯的开门键,看卫听澜。
卫听澜对一脸笑模样的万云很有好感,礼貌道:“谢谢,不过他们不进来。”
卫听澜这样不知天高地厚,陶父冷汗都下来了,恭敬道:“魏先生,抱歉,家里孩子淘气,惊扰您了......卫听澜,赶紧出来!”
他知道的魏川,手段狠辣心性凉薄,最讨厌人多话,而且生人勿近。
魏川没搭理陶父,对卫听澜确认道:“他们不进来?”
虽然不知道陶父见到男人怎么跟见鬼似的,但是怕有怕的好处,他点点头:”不进来,他们忙呢。“
陶父:“......”
万云收回手,对陶父说:“那......陶总,再会。”
电梯门关上的那几秒,陶父眼睁睁看着卫听澜好奇的打量魏川,还问:“你是哪个wei啊,我也姓卫。”
陶父眼前一黑。
陶旭也慌,那可是魏川,只比他大几岁,但却是他乃至整个陶家只能仰望的人,卫听澜这是在给家里招祸!
只是现在毫无办法,只暗道回去再找卫听澜算账。
电梯里,
魏川:“魏晋的魏。”
卫听澜有点遗憾:“我是护卫的卫,今天的事,谢谢魏先生。”
魏川看了眼少年手腕上的蓝色带子:“病好了?”
卫听澜:“好的不得了!”
他自觉精神焕发。
但其实这么多年身体的亏空,这几个月在陶家的压抑和内耗,还有生病的损耗,一时半会哪儿养的回来。
看在魏川眼里,少年人身体单薄面色苍白,唇色也淡,分明元气大伤,只眼睛明亮熟稔,很讨喜。
只是他孤零零的来医院,又孤零零的走......
魏川不禁道:“回去好好休养。”
卫听澜点点头,又忍不住道:“你也是。”
他看出陶父对这位魏先生的畏惧。
陶家在安市不是小门小户,那这位魏先生得多厉害个人物,厉害了好,他腿不好,厉害了不会被人欺负。
卫听澜无意攀高枝,等魏川出了电梯,和他说了声再见,直接离开了。
魏川看着少年的背影:“陶家,和青临有婚约的陶家?”
贺青临,魏川姐姐的儿子。
万云知道魏川问的其实是卫听澜。
这事儿他还真知道:“是这个陶家,不过陶家小少爷出生被抱错了,卫小少爷才是真的陶家的孩子,前几个月才找回来。”
医院之前,他没见过卫听澜,但是听过这个名字,真假少爷,传的沸沸扬扬。
他补充:“传言说,陶家养的孩子虽然不是自家血脉,但是知书达理文质彬彬,找回来的那个,阴沉暴戾......”
魏川想起电梯外瑟缩的少年。
那个应当是养子,看着文弱,但是眼神灵活又胆怯,个头矮,和身形高挑的陶家人明显不是一路。
而当时他身边的那个,潇洒自如,极有风骨。
万云听到魏川说:“错把珍珠当鱼目。”
他也这样想,禁不住叹息:“卫小少爷看着和陶家人相处的不大好,今天这样,回头回去了......还病着呢。”
那会儿电梯外,陶家人看着跟寻仇似的,气势汹汹。
自家孩子流落在外十多年,找回来不该当宝贝养么,尤其人还病着呢,真是怪了。
万云知道魏川不喜人多话,见他神色淡淡,就不再说了。
轮椅推出大楼,阳光洒下来,视野骤然明亮。
魏川想到少年那双带着温度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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