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话里除了马屁就是马屁,当今陛下最厌恶官员发表这种不务实的言论,蒋旬也清楚这一情况,但他不得不这么说啊。
他本是景王的大舅子,没什么本事,就擅长溜须拍马,景王会让他负责送鲛人上京,也是因为觉得他嘴皮子厉害。
谁叫景王被抓住把柄,让皇帝知道了他当年涉嫌谋杀自己呢。
想十年前,前朝皇帝昏庸暴政,朝廷混乱,地方官员更是欺压鱼肉乡里,导致民间怨声载道,百姓活不下去,只能揭竿而起。
起义军规模较大的共十支,宗政家是其中最不起眼的,可打到后面,那些起义军死的死散的散,只有宗政家越挫越勇,最终成功登上皇位,建立了新朝。
宗政家这支起义军的领头人叫宗政明,是当今皇帝宗政逍的父亲,其实他才应该是大晟的第一个皇帝。
可不幸的是,在起义军入主京城前,宗政明得了急症没抢救过来,硬是倒在了离称帝最近的那一步上。
宗政明与发妻共有四子一女,发妻早亡,女儿嫁给了自己的得力属下,四个儿子都骁勇善战,多次奔赴战场厮杀,立下赫赫战功。
只是大儿子被敌人砍断一条腿,成了残废,自然无缘皇位,剩下的角逐者还有三位。
因为宗政明死得匆忙,没有留下遗言,所以他们仨都能去争夺那个位置。
三个儿子都有野心,宗政军被迫分为三大派,其中争斗如何激烈只有他们自己了解,世人只知这场兄弟相斗的结局是老二因“病”而亡,老三主动退出,老四宗政逍成了最后的赢家。
宗政逍登位后,追封父亲为太上皇,母亲为皇太后,这三年来勤政爱民,民间对他的评价还算不错。
而大晟的官员们,特别是朝中重臣 ,跟百姓的看法刚好相反,他们对宗政逍的印象只有两个字——惧恨。
宗政逍吸取前朝灭亡的教训,对待官员尤其严苛。
别说前朝遗臣,就算是对跟宗政家一起打天下的功臣也照样不假辞色,犯错的该判就判,老实的也管束堤防。
护国将军曾经在战场上救过宗政逍的命,可他家旁支子弟仗势强占百姓土地、伤人性命时,即便护国将军亲自面圣求情,宗政逍还是判了旁系满门抄斩。
连着护国将军也被带累,宗政逍批评其治下不严,更是趁机夺了他不少实权。
宗政逍当上皇帝后,因各种缘由杀了不少官员,朝中人人自危,如同一根根绷紧的弦,只需轻轻一碰就会断裂反弹。
君臣关系紧张,私底下官员们都称宗政逍为暴君。
而且宗政逍不知因何原因,患有很严重的失眠症,这导致他性格越发的阴沉狠辣,官员们更加避之如虎狼。
几个月前,宗政逍在抄一位获罪武将的家时,偶然发现了武将三年前与人来往的书信。
书信内容为武将与宗政青合谋,想要杀害宗政逍,夺取皇位。
宗政青就是景王,当初主动放弃皇位的老三。
因为宗政逍觉得他还算识相,又不想背上踩着亲兄弟尸体上位的罪名,就封了他一个闲散王爷,赶去了偏僻荒凉的封地,还让人暗中盯着他。
根据武将所说,他留着信是想着如果有一天能用到宗政青,这些东西就是威胁他的利器,但没想到信会落到宗政逍手里。
拿到信后,宗政逍觉得或许有编造陷害的可能,秉承捉贼拿赃的理念,宗政逍命令暗卫在景王处寻找证据。
景王或许是察觉到了什么,惜命的他连忙送上鲛人,希望宗政逍看在他这几年还算老实的分上,能饶他一命。
而叫自己大舅子蒋旬上京面见皇帝,不仅是因为他很会拍马屁,更是想让宗政逍知道,自己身边都是这种废物点心,自己即便有心造反也没有那个资本。
只是宗政逍会不会喜欢这个鲛人,又会不会看在鲛人的面子上留他一命,这谁也猜不准。
蒋旬早就听过宗政逍的“赫赫威名”,觉得这是他这辈子耍嘴皮子压力最大的一次。
听着蒋旬的马屁发言,宗政逍阴森的脸色没有丝毫变化,也不知是喜还是怒。
蒋旬小心翼翼地擦着冷汗,与两位内侍一同,跟在宗政逍身后往鲛人池而去。
宗政逍的暗卫遍布景王身边每个角落,是以他早就知道宗政青给自己送了个鲛人来。
但他装作不知,也没有命人专门修建水池给鲛人居住,蒋旬等人进宫后,只能先把鲛人安排在百兽园的普通鱼池里。
几人到后,放眼望去,鱼池里并没有鲛人的身影,蒋旬被吓得脸都白了,心想鲛人不会是凭空消失了吧。
而宗政逍的目光,却早早被水池角落,那双掩藏水边花草后的浅蓝眼眸吸引了过去。
同时,他听见有一道温润的声音小声道:他就是皇帝吗?看上去不像个好人。
宗政逍眉头不自觉跳了一下。
第2章 坏皇帝
在场的活物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这道声音显然不属于站在岸上的任何一个人,那么就只剩躲在水里那位了。
鲛人那句话可以说是对皇帝大不敬了,可蒋旬和两位内侍还在急匆匆地寻找着鲛人的踪迹,像是根本没听到一样。
面对这样诡异的现象,宗政逍不仅没有惧怕,心里还生出了一抹兴味来。
“看见了!他在那儿!”看了半天,蒋旬终于找到了鲛人,激动地指着那个方向。
结果一回头就对上了宗政逍淡漠的眼神,吓得他赶紧闭嘴。
戎音发现自己行踪暴露以后,也不再躲藏,直接游了出来。
在看清他长相的一刻,宗政逍身后的两名内侍悄悄倒吸了一口凉气。
怪不得都说鲛人有倾城之姿,连他们这些对男人不感兴趣,并且失了根本的内侍,对上这样绝世的容貌,都不禁有些心潮澎湃。
要是自己能拥有这等尤物,怕是睡着了都能被笑醒。
第一次见到鲛人的内侍都这么想,早就知道鲛人有多美的蒋旬更是恨得牙痒痒。
要是鲛人没有被送给宗政逍,而是景王私留了,自己哪怕吃不到肉,跟着喝点汤也满足啊。
天知道他有次不小心碰到了鲛人的手臂,那惑人心神的触感,直到今日依旧让他回味无穷。
蒋旬偷摸着看向戎音,那眼神,贪婪又猥琐。
但一想到景王如今的处境,蒋旬只能咽下心底的不甘,朝着宗政逍谄媚地笑:“陛下,不知您对这鲛人可还满意?”
宗政逍没有回应蒋旬,他定定地看着水池角落里那美得仿佛幻影般的鲛人,再次听见了那道陌生声音:看什么看!再看戳你眼睛!
表面上看,鲛人面无表情,眼神清澈无辜,嘴唇连动都没有动一下,可谁能想到他单纯的表皮下还有那么凶巴巴的一面。
宗政逍勾了勾唇,笑得意味深长。
“你让他过来。”宗政逍对蒋旬道。
蒋旬见宗政逍对鲛人有兴趣,赶忙听令掏出一个铃铛,对着戎音摇晃了几下,同时对宗政逍道:“这鲛人不通人语,只能以铃声驱使。”
“不通人语?”宗政逍想笑,要不是他听过这鲛人骂人,他就相信了。
水池其实并不宽敞,戎音听清了蒋旬和皇帝的对话,也听清了铃铛声。
鲛人不是天生就会听铃声行动,这是原主挨打无数次后才实现的。
那份疼痛连带着这如同恶魔低语的铃声,深深地刻进了原主的骨子里,原主厌恶铃铛声,戎音也是。
可再讨厌,戎音也不得不乖乖受铃声驱使,否则容易暴露自己不是原装的事实。
戎音安慰自己,听铃声行动也不是没好处,至少装作只能听懂铃声听不懂他们说话,可以省去不少麻烦。
铃声只能给个大方向的指令,更细节的操作做不到,比如可以用铃声叫他过去,却不能叫他捧着花一边唱歌一边过去。
这也就代表着他们不会让戎音做一些更复杂的事情,对于只想安心养老过完这一年的戎音来说,这是一个好消息。
戎音做了决定,就朝铃声的方向游去,像是真的只是被铃声唤来的。
戎音边游边在心里嘀咕:啊对对对,我不通人语,只会听铃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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