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颜料,外面基地没人卖,我前几天去查了资料,知道怎么手工提取,我可以做。”
陈临从没一下子说过这么多话。
他在挽留。
但其实……
梁梦声看着陈临,仔细观察他的表情。
他们对视着,梁梦声看见起伏越来越明显的胸膛,对方早就无法维持屏息,呼吸越来越混乱。
因为怕被打断,陈临一下子说得很快,但一口气把能说的说完之后,才发现剩下的沉默更为难捱。
梁梦声看到,冷静的表情开始一寸寸崩裂,所有一往无前的勇气如潮水般退去,对方眼里开始出现慌乱、局促和难堪。
他有点被触动,解释道:
“接下来要往东南方向走,后面大部分基地周围都没有孵化点,我本身已经到达吸收异变因子的极限,你却不会受狂躁影响,如果继续跟着我,未免有些浪费能力了。”
要是他不说,陈临估计会一直跟着他走,那无疑相当于少了一大截清理进度。
当然,其实也有一时半会不分开的方法,就比如他朝另外一个方向走,尽量挑周围有孵化点的城市,这样陈临跟着他的同时也能清理孵化点。
但是何必呢?一路走过去,不可能每一个城市周围都有孵化点的,这样既耽误自己的巡查进度,也耽误陈临的清理进度。
更何况,陈临的体质优势在那里,他要是一个人行动、全力投入,国内孵化点将会被消灭得很快。
“……”
不知道是不是被之前那句“不用跟着”给砸晕了,陈临感觉自己思维转得有点慢,他把梁梦声话里每个字都过了一遍,最后确定,这似乎不是在赶他。
紧绷的身体放松一半,但也只放松一半,他想,即便如此,还是要分开。
和梁梦声比,自己私心更重,梁梦声会考虑这些,但他不会。
他对群体还是没什么信任。
当初会留在A市没立刻去追梁梦声,一是因为不太清楚自己的想法,二是他一直生活在A市,意义毕竟不同。
让梁梦声提取样本,也只是因为信他。
可是。
如果是梁梦声让他去做呢?
……没办法拒绝的。
他感到沮丧、不可抗力,并且同时在想,梁梦声之前是不是有软化的趋势,这么好的机会以后可能没有第二次。
但没办法,只能这样了,等清理完回来再继续吧。
他开始收拾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也有点觉得这个拥抱时限已过。
可不管手上力道如何变弱,却始终没有彻底分开。
舍不得。
梁梦声看他那副明显没精打采的样子,有些好笑,还有点没由来的心软。
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整个人都很放松,回忆起陈临之前那么大的反应,还有心逗他一下,便道:
“别这么副走投无路的样子啊,以你现在的实力,去哪个基地都会备受欢迎的,要是回A市,估计还可以直接当基地首领。”
陈临看着他,抿唇点头,好像是在压抑本心来迎合这话一样。
梁梦声觉得更好笑了,随口调侃道:
“好吧,这次分开可能会比较久,如果舍不得,我们可以好好道个别——你想要什么离别礼物?以后会有好多孵化点是你清理的,提前为你庆祝,也算代表全体幸存者感谢你,嗯?”
“……”
这话一瞬间让陈临有种错觉。
时间仿佛倒回初见,在边缘的幸存者基地,新任巡查官活泼友善,总是笑着跟他聊天打趣,那种语气是轻快的,尾音微微上扬,把生活也变得明亮起来。
好,礼物。
可我没什么想要的,除了你。
如果非要说一个,那就只能是——
“你……”陈临憋了好久才憋出一个字,却又顿住了。
梁梦声看着他:“什么?”
陈临回视他,过了好一会才低声告白:
“我喜欢你。”
乍一听好奇怪,和问题毫不相干。
梁梦声却注意到他话里的细节,略微思索就猜到陈临原本要说什么。
“不对。”
梁梦声一边说,一边漫不经心地想,没办法,他天生就是有点恶趣味,能让他感到有趣的事不多,当下就算一个,他这喜欢逗人的习惯改不了。
他笑着说:“是想我喜欢你吧。”
“……”
他看见陈临手指颤了一下。
——陈临有点无措,因为真不知道该怎么答。
为什么要这样问?明明知道答案的。
他当然想,但临时改口的原因是觉得这样就成了索取和要求,但……
难道可以吗?
难道承认就可以得到吗?
其实就像梁梦声答应给他拥抱一样,他现在心里也有点犹疑,但完全没办法。
除了肯定,他说不出其他回答,而他不可能不回答。
陈临徒劳地喘了口气,一种慌乱茫然的感觉淹没了他,他在这个人面前完全袒露,一览无余。
就像大动脉被割开,岩浆般的鲜血喷涌而出,浇了自己满头满脸,同时带来缺氧和溺毙两种感觉。
可春日的阳光洒在他脸上,也照在梁梦声发梢,一切看上去平和美好。
他和梁梦声距离这么近,他和阳光距离这么近,近到似乎只要伸手去握一下,就能把幸福和明天握在指尖。
他只能在梁梦声的注视下承认,说,是的。
“……”
梁梦声看着他,歪了下头,没立刻说话,微笑缓缓消失了。
——他当然知道陈临会这么回答。
所以他现在有种陌生的心理,并且他知道,这不是因为觉得意外。
生活中,他一直持续厌倦着很多东西,除了画画,没有什么能持续很久。
一旦摸清楚规律,就很容易觉得没意思,一旦觉得没意思,就很难再重燃兴趣。
他以为自己不会对重复的东西感兴趣,就像曾经,他和陈临相处过那么多天,觉得已经把这个人看透。
确实很好看透,毕竟陈临对他一向坦诚。
但不是。
他发现陈临打破了这个规律。
他曾经见过陈临的局促,并认为这种局促能取悦自己。
如今,他看到陈临的局促,难堪,失控,意乱,却不止从里面汲取到愉悦。
这种感觉像可怜,像心酸,又像源源不断的好奇。
怎么就这么执着?
他倾向于游离在生活之外,在世界需要的时候介入,但大多时候袖手旁观。
他没有原因地厌倦,没有原因地觉得无趣,懒得去建立一段新的关系,这样节省时间,也不需要去考虑明天。
梁梦声想,按自己平常的风格,在随意抛出话题或做出行动后,他会依照心情决定接下来该怎么做,也许虎头蛇尾,也许顾左右而言他。
举个例子,他可以莫名其妙地跟陈临说,等末世结束那一天,你来主城找我,这个话题就会被糊过去,他知道自己如果这么做,陈临肯定会配合他顺着往下说。
但接收到陈临眼里的感情,没由来的,他想到很多次对视的画面。
似乎除了包扎那次,陈临从不回避自己的目光,这就导致他们对视的次数有好多。
他想到第一次见面,向前走时鞋尖触碰到蔓延过来的冰面,看着他的眼睛沉郁冰冷。
想到庆功宴那晚,冰块融化在这个人背上,陈临扭头看他,神情迷乱而驯服。
最后,画面定格在抵御丧尸潮的时候,陈临告诉他性命攸关的秘密。那时漫天异能铺满整个天空,在夜里像烟火一样。
烟火会结束,黑夜才是末世的主旋律。
可同样一双眼睛,里面有炽热的太阳,居然一直能照到索然无味的明天。
梁梦声忽然改变了想法,就和以往的无数次,他对新东西产生尝试的兴趣一样。
他说:“我好像告诉过你,末世结束之前,我不会想以后,只活在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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