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赫羽大笑一声,离开了。
预备场地上,他已然换了一身漆黑的骑射服,漫不经心地给自己缠上护腕,微敛的眉宇锋利冷峻,狭长勾起的眼尾带着攻击性,薄眼皮下,一双漆瞳深邃如墨。
提赫羽的额间束着抹额,乌发拢在脑后,飞身上鞍,跨着矫健的骏马拨开人群。
一道鲜红的身影在这时骑马来到了他的身边。
是纳兰月。
她的视线掠了一眼那边的观众席,直截了当道:“可汗,您身边的那个中原人,本公主喜欢得紧,不妨做个人情,让给本公主如何?”
闻言,提赫羽的眉间登时带上了几分讥诮的嘲色。
“他是本王的人。”
他眸中闪过冰冷的寒芒,舔了舔后槽牙,毫不留情地嗤道:“你休想。”
纳兰月闻言也不恼,笑了几声,高声道:“既然如此,那可汗,不如借此春猎的机会,谁猎的动物多,谁就能得到他,如何?”
“不自量力。”他挑了下眉梢,“这魁首本就是本王的。再说了,你一个女人,本王哪怕是赢了你,也胜之不武。”
纳兰月拨了下手中的弓弦:“本公主的骑射在南旗,哪怕是最威猛的勇士也要甘拜下风。”
她挑衅道:“怎么,可汗怕了?”
提赫羽微眯起阴鸷的眉眼。
“呵,毫无自知之明……罢了,看在南旗的面子上,本王便同意你这个请求,猎来的猎物,也让你三只,省的说本王欺负你。”
“当然,你若是输了,便带着人回南旗去。联姻一事,也不必再提。”
纳兰月笑道:“可汗爽快,本公主正有此意。”
-
春猎很快就开始了。
江楼眠清楚对方的实力,开场时粗略扫了一眼那些参赛者的表现,便知道那人拔得头筹是毋庸置疑的事。
江楼眠倚着柔软的榻垫,一手支着脑袋,垂落眼皮,往台下投下视线。
疾驰之中,眉眼锋利的青年熟练地弯身、搭箭、拉弓,每射中一只猎物,便像昭示着什么般地轻佻又不羁地吹一声口哨,向连声叫好的观众席投来放肆的一瞥。
江楼眠知道,那人在看他。
在看他有没有关注他的表演。
第七次对上那双幽深晦暗的眼睛时,他忍不住微弯了下眸子。
这人怎么跟开屏的花孔雀似的。
由于赛场圈划的场地极大的缘故,观众席上,也无法将春猎比赛的全貌尽收眼底,不多会儿,提赫羽的身影便消失在视野里。
早已猜到比赛结果的江楼眠很快就失去了观看的兴趣,任由倦意席卷大脑,就这样半寐半醒地眯着眼。
也不知过了多,场上传来的欢呼之声令他从困倦的状态堪堪转醒了过来。
毫无疑问,是提赫羽拔得了头筹。
那人利落地翻身下马,随手脱下身上沾染了尘土的外衣,扯开领口,视线在不远处游巡了一圈,很快便锁定了青年的身影。
一身白衣的江楼眠正静立在那里,像是刚睡醒的模样,轻轻揉着额角,微湿的桃花眼中染着几分倦怠,弯起的唇角却挂着些惑人的笑意。
他周围熙攘吵闹的人群在那一瞬间都变成了模糊的影子,视野之中,天地间仿佛只剩下那抹无垢的纯白,清透,温润,等待着他的到来。
提赫羽一步步朝江楼眠走去。
他的额间尚沁着汗珠,喘着气,衣衫上还留着零星残血,深邃漆沉的眸子死死注视着对方,宛如锁定住他最后的猎物。
直到后来,提赫羽越走越快,终于来到江楼眠的身前,伸出手去,一把紧紧抱住了他。
他凑近江楼眠的耳畔,哑声道:“你看,本王说到做到。”
“胜利是本王的,而你也是本王的。”
“本王还给你准备了一件东西,待回了牙帐,便给你看。”
远处的纳兰月尚未从失利的懊恼中抽出身来,抬头便猝不及防看到了这一幕。
骤然间,女人特有的敏锐直觉令她意识到了什么,整个人宛如被雷劈中般呆愣在原地。
席卷身体的冷意叫她如坠冰窟。
提赫羽……该不会……
他们……
-
江楼眠跟着提赫羽回了牙帐。
外面是一片庆贺的鼎沸人声,隐隐约约地传来,与帐内的安静仿佛是两个世界。
牙帐之中,不知何时放了一件用红布遮笼的的物事,足有一人半高,被布完全遮掩住,只依稀可见其圆弧形的轮廓。
对着那双莫名翻滚着暗色的眼眸,江楼眠的心中隐隐腾升起一种不妙的预感,后退了半步。
“可汗,这是什么?”
提赫羽笑了一下,猛地掀开那层红布,看着那下面的东西,霎时间,江楼眠愣在原地。
那竟是一只巨大的金色笼子。
由黄金铸造而成,其上镶嵌着华美璀璨的珠宝玉石,里面摆放着两对金制的镣铐。
江楼眠的喉结微微滚动,顿时,瞳孔微缩。
提赫羽缓缓走到他的身后,圈住了他。
“江楼眠,那些话我说到做到,绝对不是在开玩笑。”
“怎么样,本王为你准备的惊喜,你喜欢么?”
第70章
江楼眠感到那人过烫的体温透过一层薄薄的布料传到他的后背,几欲将他席卷的热意里,心底却有一阵没由来的寒意腾起了。
那双手环住他的腰,宛如锁链般将他禁锢其间,令他无法动弹分毫。
提赫羽说话的时候,胸腔微微的震动沿着脊骨传来,沉闷,危险。
江楼眠看不到对方的脸,却能感受到他的吐息滑过自己的耳廓,他的视线滚烫而深邃,给人一种仿佛被野兽盯上般的错觉。
他藏在袖下的指尖无声收紧,轻笑了一声。
“可汗这么做,我还真是有些意外。”
提赫羽将下巴搁在他的颈窝,同他耳鬓厮磨,哑着嗓音道:
“江楼眠,每每看着你的时候,我总是在想,像你这样不听话的人,总有一天,我要打造一座世上最华美的牢笼,把你像金丝雀一样拘在里面。”
“那场景,定然十分赏心悦目……”
闻言,江楼眠的眼尾掠起些笑,微垂的桃花眼里却是一片凉薄:“提赫羽,你就这么害怕我离开你的身边?”
“还是说……”他缓缓地,“你对自己就这样没有自信,自知无法留住我,非要用这种手段才能将我困在你身边么。”
提赫羽冷笑一声,反手便抓住他的手腕,把人逼到墙角,幽暗的视线紧紧注视着他。
江楼眠被他抓得的腕骨生疼,脊背撞上冰冷的墙壁,眸色却从始至终都没有什么波动。
“别妄图对本王用激将法。”他的嗓音带着寒意,“江楼眠,你以为你近几日搞的那些小动作本王没有发现么。”
提赫羽说着,从怀中口袋取出一封信来,轻飘飘的纸封被狠狠丢到了他的面前。
他垂眸扫了一眼落在地上的信,下一秒,便被对方一把捏住了下巴,不由分说的力道迫使直视那双黑沉晦暗的眸子。
“你想向大齐传信,让你的旧友来接应你?”
提赫羽死死盯着他,气极反笑道:“你还真是好手段啊,倘若不是本王的暗卫无时无刻不盯着你,恐怕真被你蒙骗过去了。”
他的眼眸暗沉而冰冷:“这里的一切都在本王的掌控之中,饶是江大人你手段通天,还不是任本王随意拿捏。”
提赫羽的指尖用力到发白,在江楼眠的两颊上落下触目惊心的红痕。
他逼问道:“在本王身边乖乖呆着,不好么?非要惦记你的那个大齐,怎得,你在大齐是有什么让你念念不忘的旧情人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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