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你不喜欢,难道娘还能逼着你娶?”元蔓娘声音柔柔的,自己都带着些茫然和疑虑,“我答应了你爹爹要好好照顾你们几个,我也不知道这么做是对是错,不过,我总觉得,人活一辈子太过无常,今天在一起说笑的人,明天兴许就再也见不着了。”
元蔓娘摸摸他的头,将他跑一天散出来的碎发拨到耳后,从卢栩脸上依稀看到早逝的卢吉一丝影子。
“既然你们俩都愿意,那便这样吧,人活着开心的日子太快,不开心的日子太慢,能开心,便多开心些。”
至于她和颜母猜到他们俩的事后,曾经是怎么辗转反侧夜夜睡不着,她又怎么坐在卢吉坟前发呆彷徨,就不告诉他了。
她这孩子心大,有时候心也挺细的,还是让他快快乐乐往前跑吧。
“娘遇到你爹前,也见着过那些有钱人家花钱买男孩子回家当什么侍童……”
卢栩打断她,肃然道:“我对君齐不是那样!”
元蔓娘笑道,“这我当然知道,咱们这儿男子不能成亲,听说有些地方是可以的,不管你们能不能行礼,但你要知道你们是通过了亲长的,既然在一起,你便要好好待君齐。他比你小,性情执拗,若是你们拌嘴闹矛盾,你要多让着他。”
卢栩腼腆道:“我们不拌嘴,不吵架,没矛盾。”
元蔓娘莞尔。
心说光她听着就好几次了,还不吵架!
不过卢栩性格开朗玲珑,前脚吵完,后脚就能厚着脸皮撒娇耍赖送东西哄人,别说颜君齐这样讲道理的,就是卢锐这不讲道理的,他一个都能哄三五个。
元蔓娘:“你们带上舟儿……”
卢栩:“我们住两间!”
元蔓娘:“……”
她也不是很想关心谁单独住一间,“舟儿跟你们出去走走也好。”
见多才能识广,他们家这些孩子,这几年都是大变样。
要不是女孩出门在外不方便,她都想带着腊月四处走走看看。
“去吧,多带些银子,全当散心了。”
卢栩与元蔓娘道别,恭恭敬敬退出去,一转头飞快往回跑,冲进他屋里关上门,将正要出去给油灯添油的颜君齐推回去。
“大事不好,露馅了!!”
颜君齐莫名其妙,连忙将油灯挪远些,“什么露馅了?”
卢栩:“我娘知道了!你娘也知道了!”
颜君齐比他反应快多了,卢栩还没说完,他已经秒懂。
颜君齐将油灯放下,淡定道:“我知道,我同母亲谈过了。”
卢栩傻眼:“啊?啥时候?”
颜君齐:“两年多前。”
卢栩:“……”
亏他还以为藏得很好!
难怪有一阵子他从北境回来,总觉得颜母看他怪怪的,原来不是他做贼心虚。
颜君齐:“我娘还说,若是有一天我们后悔了,谁也不能怨谁。”
卢栩听得泪眼汪汪,第二天看到颜母头都有点儿抬不起来。
结果他因为害羞躲着人,元蔓娘没两天主动找他了。
行李她们已经收拾好了,颜君齐的文书也都批办好了,衙门连他去考试的路费都发下来了,他们该出发了。
从观阳到京城,比从观阳到北境还远。
时下正是秋深,他们要在路上过冬,若顺利,能在深冬前赶到京城,若运气不好,赶上了大雪,说不好要在路上过年。
元蔓娘和颜母听都没听过他们一路要经过的地方,泪眼婆娑地给他们准备冬衣,缝被褥,带干粮。
什么都想给他们带上,又怕装的太多他们提不动。
她们加加减减,装了取出来,取出来又装进去,一遍又一遍。
“家里不缺吃不缺喝,何必非要考什么官呢?”颜母往包袱里塞棉鞋,可包袱装的太满,她塞着塞着把包袱扯破了,人忍不住崩溃的哭起来。
元蔓娘安慰她,“栩儿说,去京城路虽远,但沿途人多城多,比去北境好走,也安全。”
颜母抹抹眼睛,泪水却止不住,她重新换了包袱,将东西掏出来装到新的里,“怕他没出息,又怕他太有出息,我都不知道该不该盼着他考中了。”
对别人而言,高中,做官,那都是光耀门楣的事。
可他们家,老家早没了,亲人流散了,她丈夫也没了,只剩下他们孤儿寡母只有三人相依为命,她指望的也不过是两个孩子平安顺遂。
什么门楣不门楣的,那些有什么用?
要是祖宗真能显灵,就保佑她的两个孩子健康到老。
颜母擦擦脸上的泪,将银票缝进颜君齐腰带里。
这是县令让卢栩找南方的大船商换的,这家钱庄信誉好,在京城也有铺子,他们拿着银票能到铺子里兑银子,不用自己带。
卢栩还托人兑换了点儿金子,总共没多少,图个轻巧方便。
他怕到了京中要花钱带少了,都带成银子不安全又太沉。
卢栩想了想,将小金块都缝到了鞋底里,一并藏到包袱中。
卢庆本想送他们,可如今卢轩南下了,去北境需要他带队。
卢栩:“我们一路走官道,只走大道,不走夜路,没啥不安全的,不用送了。”
越接近京城考生越多,各地官府也会注意赶考书生的安全。往返一趟搞不好要大半年,没必要让卢庆陪他们折腾。
最后,他们还是决定只卢栩、颜君齐、卢舟三人走,能坐船的路段坐船,能租车的地段租车。
几年发展,大岐的牲口也缓过劲儿了,骡子、牛、驴不再像前些年那么稀罕。
尤其是隆兴,这两年朔州换了新郡守,和骁骑军、北境军相处融洽,还通过李修联系蛮人,从北境引进牛羊骡马到朔州,鼓励百姓养牲口。
朔州的牛羊骡马驴子通过商路还往隆兴和更南的郡县输送了不少。
朔州的羊不如北境的品质好,但总归是肉,每年养牛养羊,百姓也能赚些钱。
如今,观阳到北境的商路上,像样点的客栈食铺都卖羊肉,羊肉汤羊肉串,炖、煮、烤,想怎么吃怎么吃。
卢栩想在沿途租车,已经不像从前那么难了。
出发前两天,元蔓娘单独将卢栩叫到客厅,又是关上门,两个人,神神秘秘的密谈。
卢栩都有点怕了,战战兢兢问,“娘,你有什么事吗?”
元蔓娘依旧是绞着手绢紧张不已,做了好一番心理建树,才将难以启齿的话问出来,“栩儿呀,你看过春宫吧?”
卢栩:???!!!
卢栩脸唰一下红透了。
不!他没看过!
元蔓娘特别不好意思地说:“照理说,当是你爹爹和你说这些,这不是……这不是你爹爹不在吗……”
元蔓娘声音越来越小,“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你都这么大了,寒露和小夏都看过。”
卢栩:??????
作者有话要说:
蔓娘(揪手绢):后娘好难当啊……
第189章 践行
元蔓娘语重心长,“你也不能只和君齐谈做买卖呀!”
上次卢栩说,他只亲过颜君齐一次,元蔓娘好在意!
虽然男孩子不用生娃娃,但好像这状态也不大对吧?
她忍了好多天,还是没忍住和颜母偷偷嘀咕了,颜母也很震惊,想找儿子谈谈,可一想她家君齐那越来越不苟言笑的模样,就有点怕。
而且……
“君齐脸皮薄,我问了这个他往后不愿意见我了可怎么办?”
俩娘大眼对小眼。
颜母怂恿,“要不,你说说卢栩?”
元蔓娘也很怂,她期期艾艾道:“可可可可,我是个后娘呀!”
她比卢栩也没大几岁,哪好意思问这个!
偏偏这俩都是长子,连个能提点的兄弟都没。
岁数差不多的,卢辉,不开窍。
卢轩,也不开窍。
她都有心回村找三婶、四婶,让她们喊三叔、四叔说说了,可卢栩和颜君齐这事,她们不确定三婶、四婶知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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