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栩:“今天?”
颜君齐:“都不是。”
卢栩痛快地把两头毛驴绑到山道旁,让它们啃树叶啃草叶,他先一步跨上石阶,再回身拉颜君齐。
“你这个袍子好看是好看,就是走山路忒不方便。”
颜君齐:“……”
他特意换上的新衣。
卢栩帮着把颜君齐蹭到的枯枝树叶拍掉,见颜君齐欲言又止的,改口笑道:“怨我没告诉你要爬山,走,看到庙了!”
山上的小庙是个小山洞,里面供奉着三座泥塑,中间的是山神,两侧有两个小童。
彩色的泥塑已经斑驳,但山洞前香灰、供品却很多,看得出来,香火旺盛。
卢栩好奇地看着。
他从前旅游去过著名的佛寺禅院,这样充满野趣的小道场,还是头一次看见。
他见一旁树上有半红的野山果,爬上树摘了几颗扔给颜君齐,随后跳下来将山果放到山洞前,算作非工作日打扰山神清修的歉礼,或算进人家地盘的入门礼。
卢栩不伦不类的放好,算是尽了心意。
随即便拉着颜君齐大摇大摆沿山路去了后山。
回城那日偶遇的百姓果然没骗他,山上的树叶红了,被阳光一照,像透明的玛瑙一样,红得发亮。
绚烂,夺目。
卢栩站在石头上四下望一圈,在一片比二月花更红的红叶中突然发现什么,兴奋道:“在这儿等我!”
颜君齐茫然,卢栩已经猴子一样跑远。
片刻后,卢栩用衣服兜着一口袋的野山楂跑了回来。
“看我这眼神!那么大片红色里,我一眼就瞧见山楂了!”卢栩将山楂放到石头上,挑一颗大的用衣服擦干净,递给颜君齐:“尝尝酸不酸?”
颜君齐不是很信任地放入口中,咬一小口,脸都酸皱了。
卢栩哈哈大笑,拿一颗在衣服上胡乱蹭蹭塞进嘴里。
“我去!呸呸呸!”
颜君齐捏着剩下的山楂,眼睛笑弯,“拿回去晒一晒,冬天泡茶喝。”
卢栩一阵纠结,终究不愿意承认他辛苦摘的山楂不能吃,“炖肉也能扔两片。”
他把吐出来的野山楂踢远,颜君齐却捏着那颗大的小口小口吃了。
卢栩瞧颜君齐试毒似的吃法,忍不住嘴巴发酸,“不酸啊?”
“酸。”
“那别吃了,我回去给你做糖葫芦吧。”
“……”颜君齐想想,这糖葫芦做出来八成也是浪费糖加坑孩子,“还是算了。”
卢栩失笑,仰躺在石头上,边晒太阳,边看颜君齐和剩下的半块山楂搏斗。
刚刚过晌的太阳斜照在颜君齐侧脸上,在他棱角渐明的侧脸镶出一层朦胧的光圈,他垂眸认真地吃山楂,表情有些痛苦,有些执着,还有点可爱。
卢栩看着,忍不住好笑。
颜小书郎有时候是很固执的。
一本书看不完绝对不换,哪怕再难看,也要皱着眉头看完,等看完后再发表一番犀利的批判,骂人家沽名钓誉,不知所云,浪费纸墨,浪费钱。
他吃饭还一定要把碗里的饭吃完,吃不完最后一粒米,绝对不走。卢栩悄悄腹诽过,他这样其实是很好养胖,只要每顿给他多添一点儿饭,日积月累,一定能行。
若心情不好,颜书郎还喜欢研墨发泄,偏偏他又不喜欢浪费墨水,每次生气,都要强迫自己练字,直到把墨用完。
颜君齐生气时写的字,潇洒飘逸,力透纸背,看着就十分有气势,卢栩特别喜欢,他收藏了颜君齐好几副“不气”。
他还央着颜君齐趁气给他写一张“老子天下第一”,可惜颜君齐生气也没气坏脑子,不给他写。
……
颜君齐吃完山楂,见卢栩已经要睡过去了,笑问:“要回去吗?”
卢栩坚决摇头,“不!人生十大乐事之一,偷得浮生半日闲。”
颜君齐:“另外九件呢?”
卢栩:“吃、喝、玩、乐,别的没想好。”
颜君齐笑道:“你闲得住就好。”
卢栩:“闲得住,我都忙了这么久了,也该轮到我歇着,他们忙了。”
颜君齐直摇头,哪次不是他想折腾什么,别人都得跟着忙?
“你再这么胡来,二叔就要撂挑子了。”
卢栩想起他们跑出来时二叔想刀他的眼神,不由一阵好笑,“我也不想分两队,谁让他们都不提醒我有这么多车货?再说,商路又不能只靠我,卢轩他们可以的!”
他坐起来,嘱托道:“我们都不在,你要帮我看着点儿卢文。”
颜君齐:“卢文?”
卢栩:“嗯!我们兄弟几个,数那小子聪明,也数那小子心狠,他干什么都想全捞到自己腰包里,那哪儿行?干什么都要互惠互利才能长久,不然早晚没朋友。”
卢栩想了想:“要是你说什么他不愿意听,你让卢舟去,我们卢舟最有耐心,还爱讲道理。”
卢栩脑补卢舟追着卢文辩论说教的场面,自己都能笑死,“我都看透了,我们卢舟,专克卢文。”
颜君齐莞尔。
明明是他们两兄弟关系好,卢舟说什么卢文才愿意听。
说来从前在村里,卢舟和卢文不爱在一块玩儿的,还是从卢栩非逼着卢文割麦子那次后,兄弟俩关系才慢慢变好。
卢栩:“也不用太拘着他,那小子八成叛逆期来的早去的晚,只要他不违纪乱法,随便他折腾吧,顶多得罪人加赔钱,你帮我记上他惹了谁,等我回来再去登门道歉。”
颜君齐:“……”
片刻后,颜君齐笑叹道:“真是个好哥哥。”
卢栩一时都没听明白颜君齐这是夸他还是损他。
他茫然地想从颜君齐脸上瞧出些什么,最后什么也没瞧出来。
卢栩就当颜君齐是在夸他了,吹捧道:“你也是好哥哥。”
颜君齐:“我对文贞可不如你对弟弟妹妹好。”
卢栩翘尾巴:“哪里哪里,咱们不分你我,我也给你和文贞当哥哥,保证对你和卢舟他们都是一样的!”
颜君齐:“不用了。”
卢栩:“……?”
颜君齐:“我不需要哥哥。”
卢栩:“……???”
他挠挠头,讪讪道:“哦。”
是他自作多情了。
气氛莫名诡异,卢栩弄不明白他是哪句说错话了,他又抓了颗野山楂塞进嘴里,用酸味刺激大脑清醒一下。
卢栩思来想去,将心比心,大概颜君齐不像他,不喜欢到处攀关系,搞结拜那套吧。
虽然君齐比他年纪小,但人比他成熟靠谱的多。
卢栩咽下山楂,吞吞吐吐问:“君齐,我是不是耽误你读书了?”
颜君齐:???
今天不是他先约卢栩出来的吗?
卢栩:“不是今天,我不在观阳……呃还有我在的时候……”
回想起来,可不止是搬来观阳后,从前他们在村里住时,他就三天两头往颜君齐那跑,从一开始他就挺爱找颜君齐给他出主意当军师的。
他还没给过钱。
别人雇个外包的会计顾问什么的,都要给工钱呢。
颜君齐沉默一会儿,诚实道:“有。”
卢栩更内疚了,他心虚道:“我觉得也是。”
县令大人说的对,要不是他无人可用拖着君齐给他帮忙,君齐早就去考试了,说不定这会儿都去州府上学了。
卢栩默默摸出早上特意去玉石铺要来的小章,本来是想出发前送他玩的,现在只能当赔礼道歉的礼物了,“那、那我补偿你吧!”
颜君齐:“好。”
卢栩:“他们说这叫芙蓉冻石是很好的章料,我托玉石铺子帮忙雕了一个小章……”
颜君齐:“等我考上举人,你陪我赴京考试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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