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你不是说何岐内力不如绛雪么?以自己之短攻敌人之长,这岂不是必输之局?”
楼夜锋摇了摇头:
“内力不如,不见得拼不胜。拼内力这事,不在于内力多寡,其实拼的是血性了……”
裴年钰忧虑的目光转向何岐,果然见他灰色衣袍随风烈烈鼓动,显然是内力运到了极致。
然而何岐的目光却并无急切之意,依旧坚定,甚至还有三分淡然。
他在何岐的目光里看到了一种不惜一切代价的必胜之心。
裴年钰忽然想起来什么,,转头问身边那人,语气焦急:
“他两个这样比武……会不会有事啊?”
楼夜锋颔首道:
“这样硬来,肯定最后会有所损伤的。胜的一方损伤少些,无非是内力枯竭或者略有内力反噬。而输的一方……被对方的内劲入侵经脉,恐怕会伤及肺腑了。”
裴年钰骤然一惊:
“两个人都会受伤?你怎么不早说!”
楼夜锋讶异地挑了挑眉:
“影卫们学的都是杀人术,比武之时有所损伤不是在所难免么……何况他二人俱是顶尖高手,又都抱着分出个胜负的心态……”
裴年钰看着楼夜锋平静的神色,呆滞当场。
楼夜锋……他的夜锋……
他怎么就忘了,楼夜锋当年见过的血和他见过的血,根本就不在一个层面上的。
楼夜锋受点内伤,或者他自己肩头被匕首捅了一下,裴年钰便觉得是“受伤”了,但在楼夜锋眼里什么都算不上。
而何岐和绛雪的比武……
他的夜锋眼里,影卫们训练比武受点伤,真的是再正常不过,所以他才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不对,以楼夜锋现在的内力,他也没办法做出什么反应。
裴年钰心中一紧,看了看场中愈加焦灼的两人。
他在脑中飞速地想着所有他学过的招式,随后手腕翻转,将他的玉扇紧紧地握在了手中。
而后他脚尖一点,运足了内力腾空而起,以一种几乎无法捕捉的速度飞向场中。
裴年钰左手微抬,用内力护住周身。与此同时,扬扇,格挡——
清脆的金玉之声迸发出来,裴年钰一式“临浦横舟”,挡在了两人中间,同时接住了两方的内力。
他只觉两股他从未感受过的浑厚内力挤压着他,顿时心中一紧。按着曾经练过无数遍、被楼夜锋敲打过无数遍的动作开始变招——
这一式“临浦横舟”,本就是用以借力打力的。
此招可千变万化,借一力用以击另外一力。别说接一人、二人,便是同时接十人的招数都不在话下。
此时用来拆解两人难以分开的兵器,本是正好。
然而……
裴年钰接了这两人的内力之后才骤然想起来,他并没有第三个人可以去传递这两方的内力。
他冷汗一下子就冒了上来。
两个人都是他属下,若他把内力互相传给对面,岂不是要弄巧成拙让两个人都受伤?
情急之下,裴年钰想起方才绛雪躲避招式的动作,直接变招,握住扇柄向地面切去。
那玉扇裹挟着当今世上两位顶尖高手的十成内力,迅速把大理石的地面切出了一个数尺深的长条。
而裴年钰则是顺着这股力道,整个人落在地上,不受控制地向前滑去。
何岐并绛雪两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惊呆了,立时收手:
“主人——!”
作者有话要说:
老裴:练功千日,终有用武之地……
老楼:主人,属下可没教您屁股向后平沙落雁式。
老裴:= =#
第119章
119.传盏还拂侍臣衣
裴年钰用扇子带着一股正阳内力并一股冰寒内力, 向下卸力。虽然他反应得还算快,但究竟以前不曾有过这般操作,当初学这一招、练这一招之时, 也不曾想到会有救人的用途。
因而匆忙之中,便被扇子上的巨力带的向前趔趄了一下,然后……便摔在了地上, 瞬间滚出去数尺。
即便如此狼狈,然而正在翻滚中的裴年钰还是心下一松——因为他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胳膊、手肘,以及腿、膝盖等地方在地面上因为摩擦而产生的疼痛。
只有擦伤的火辣辣的痛,仿佛童年顽皮时摔出去的感觉。却并没有什么五脏六腑被浑厚内力所伤的那种恐怖而陌生的挤压感。
看来……成功了。
随后, 裴年钰便被一个从旁而至的黑色身形轻轻巧巧地接住。而后不知怎地,一股柔和的内力在他的身后一转, 便止住了他继续滚落的趋势。
裴年钰松了一口气。
这个怀抱他太过熟悉了, 以前这么多年的无数次刀光剑影里, 他一直都是这样被那个黑色的身影所保护着。
他转过头来看着旁边那人,眨了眨眼:
“夜锋……你……”
他刚想趁势撒个娇说什么好疼好疼要吹吹之类的, 谁知便看见楼夜锋铁青的脸色,顿时讪讪地闭了嘴。
“我……”
“主人!”
一旁惊魂未定的两个人究竟是比楼夜锋慢了半拍,这才奔了过来。
方才绛雪和何岐两人对拼内力已到了紧要关头,两人的心神皆全部放在了对方的身上, 哪里还注意得到他们的主人忽然从旁边窜到了他们两人中间。
待两个人看到他们的主人居然跑到了自己的剑下, 不由得皆大惊失色。
“主人, 您可有受伤?”
他们二人被裴年钰卸了内力,便半点事都没有。何岐看着他们平日里总是极爱整洁的主人,此时已然发丝散乱。脸上蒙上了灰秃秃的尘土, 衣袖和衣摆被乱飞的石块划得破破烂烂, 不由得心中愧疚已极。
裴年钰摇了摇头:
“我觉得没什么事……就是可能胳膊擦破了一点吧。内伤应该是无碍。”
他这会儿倒是没有注意到何岐的脸色, 而是有些兴奋地向着楼夜锋道:
“夜锋,你看方才那一招‘临浦横舟’我使得如何?都是你教的好……”
楼夜锋铁青的脸色更加黑了几分:
“这一招讲究的是内力接替之际圆转如意,行云流水,用时身形来去自如,如同临浦江边的轻舟小楫。主人您也是为此才起的这名字。”
“……主人,属下可未曾教您甩扇之后滚地五尺。主人您这不叫‘临浦横舟’,这是‘江里翻船’。”
裴年钰颇为不服气,虽然狼狈了些,但是好歹他没有受伤不是?临战之际他能想得到如此方法来卸力就不错了!
“你就说我这般卸力对是不对吧?”
楼夜锋抿了抿嘴,很不开心的样子:
“…………倒是没错。”
裴年钰纳闷了:
“那夜锋你黑着个脸做甚……我这学有所成,甚至一出手就接住了当世两大高手的剑招,岂不是说明我最近武功练得还可以?”
楼夜锋终于忍不住怒了:
“主人!我是因为招式吗?分明……分明就是……主人您怎么如此莽撞,居然就这么冲了上去?如果您没想出在地上滚的这个法子来,到时候被两边的内力所夹击,岂不是……岂不是……”
楼夜锋说到这里,不由得心中狠狠地一痛,喉头一梗,连忙将眼眸向下垂去,掩饰住自己差点落泪的意图。
他实在太后怕了。
方才情景险之又险,若他的主人慢了哪怕须臾,到时候汹涌的内力便会瞬间侵入五脏六腑。
且他二人的内力一阴一阳,互相冲撞,恐怕连主人体内这般浑厚的内力,也只能堪堪护住心脉罢了。
若真如此……恐怕他的主人此刻已经成了一个活死人。
想到这里,楼夜锋忍不住双手的颤抖,将怀中的主人又抱得紧了一些。仿佛这样便能确认主人的鲜活存在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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