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十二串,多少荣耀富贵没瞧出来,但重量却是实打实的。
——难怪阿爷总吐槽说什么傻子才争这帝位,也是,每日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猪晚,有个天灾人祸的还得背黑锅,受舆论打击,时不时的还要受世家打压,回头吧,儿子妻子还都想着怎么谋权篡位。
这般一想,皇帝简直比996的上班制还要悲惨。
谢云曦瞧着台上的人,不禁心生感慨。
这想着想着,突然又觉人生圆满——果然,看到比自己悲催的人后,心情就好了许多。
心情好了,连斜对面站着的两傻皇子都顺眼了许多,这天也更蓝了,云也更白了。
蓝天白云,云白且悠然。
瞧着瞧着——那朵云挺像鸡腿了,还有那一朵,感觉像一盘烤鱼,旁边的莫不是刚出炉的烤面包,还有那边那个……
云卷云舒,天色碧蓝,谢云曦不觉咽了咽口水,摸了摸肚子——嗯,好像饿了呢。
“咕噜”一声。
——不是好像,是真饿了呢。
第68章
祭台之上, 读祝之人还在继续,日头越烈, 风自带着热气。
此情此景, 不禁让谢云曦回忆起上一世开学日。
那时的操场上,数百数千的学子也是这般,沐浴在明艳的阳光下, 听着高台上的校领导念着长长的“开学新期望”。
时空轮转, 人事变迁。
“开学新期望”变成了长长的祭祀告文,念稿之人也从西装革履的校领导变成了长袖礼袍的献官。
若说还有什么是恒久不变的, 大概是听众们急切的希望——希望这漫长的念念叨叨能尽快完结。
巳时三刻, 读祝结束。
然而, 读祝后, 依然还有二三流程需走, 直至饮福受胙环节结束, 宫中执事方才捧出祭祀所供的肉食来,并将此肉食分发于在场的所有人。
熬了一上午,总算是能吃些东西了, 但祭祀后的肉, 又冷又硬, 一看便知十分难吃。
为了家族脸面, 谢云曦忍着饥饿, 好不容易撑过了最煎熬的环节, 终于到了进食的时间。
但作为一个有追求的吃货, 他实在吃不下这干如柴,硬如石的肉块——哪怕它只有一手掌大小。
谢云曦眼珠一转,将肉塞进袖袋中, 随即不动声色的将腰间的荷包拉开一口子, 以袖为掩护,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小零食。
谢云曦身上一共两荷包,腰间一个放着五香烤鱼干,另一个藏在长袖的内袋里则放了些米锅巴。
大庭广众下用食,众人多以长袖为掩,遮挡半脸,以防形象仪容有损。
谢云曦本是极为嫌弃这些繁文缛节的,但如今看来,却是方便了他暗戳戳的偷吃小零食。
比起干巴巴的祭祀肉,用五香粉烤制的小鱼干自是美味许多。
混有丁香,桂皮,甘草等香味的鱼干放入口中,慢慢咀嚼。
咀嚼间,鱼肉干爽鲜香的口感在舌尖缓慢绽放,令人越嚼越上头。
“三哥,你这招果然好,前两年我吃那祭肉吃的,总担心会把牙口给崩了。”
谢玉言身上自也藏着装零食的小荷包,这会儿他正吃着米锅巴,面上亦是一脸的享受。
若不是有长袖遮挡,就他这偷吃美食的小模样,估计早被人一眼看穿了。
谢云曦嘚瑟瞥了他一眼,“就跟你说了,跟着你三哥我有好东西吃,你也够笨的,不知道自己带点东西来。”
“嗨,三哥,这么没规矩的事,咱们家就你做得出来。”
谢言玉挤眉弄眼的示意着,“诺,大哥看着呢,他那么重规矩,能纵容我在他眼皮子底下做这事?你以为大哥对谁都这么偏心。”
谢文清是个爱护弟弟的好兄长,但弟弟和弟弟之间,那也是有区别的。
如果谢云曦是他捧在手心里的宝,那谢玉言就是他脚边的一根草,其待遇还没谢年华这个时常顶嘴的妹妹的来得好。
作为真爹不疼,娘不爱,大哥嫌弃,二姐欺压,三哥还需他照顾的谢家四郎,他其实才是谢家食物链最低端的存在呢。
每每想到自己在家里的地位,谢玉言都不觉得,悲从心来。
“哎,不说了,说多了都是泪。”谢玉言化悲愤为食欲,当即又掏出荷包里的米锅巴,狠狠的来了一大口。
干脆微辣的米锅巴,在唇齿间咔嚓咔嚓的闷响,米粒的清香,在咀嚼间慢慢的,缓缓的扩散于味蕾。
不觉间,竟让人恍然如梦般,似置身于金色的稻谷之中,让人心旷神怡,身心舒爽。
这箱,谢云曦和谢玉言偷吃得心满意足,那箱的谢文清却打算按照规矩,安安分分的吃完祭肉。
而对于身边两位弟弟“破坏规矩”的行为——哎,算了,三郎自小就挑食,这些个祭肉也确实难吃,就……就下不为例吧。
谢云曦从袖袋里摸索着荷包,因换了姿势,这会儿正好瞥见谢文清要去吃那硬邦邦的祭肉。
当即,他小心的用手肘碰了碰他,“大哥,你不也带着荷包嘛,这祭祀的肉又老又硬,我刚还瞧见有香灰落上头呢,你别为了那什么规矩的,要吃坏了肚子可不好。”
“香灰!”谢文清平日除了重规矩,也极爱干净,听到肉上落了香灰,自是有些犹豫。
他细瞧着手上的肉,实在不好确认上头是否有灰落下过。
谢云曦见他犹豫不决,便又说道:“大哥,你别担心,我们对面就是二姐,孙姑娘和王姑娘,她们这会儿吃的可都不是这祭肉。”
本着有福同享,有零食一起“偷吃”的原则,谢云曦可是做了不少的鱼干和锅巴,并将其置于荷包,赠予好友。
为让谢文清宽心,他眼神示意左右,“大哥,我们这一排的都没吃祭肉,我昨日给亦谦兄,赫连兄和棠淌兄可都送了荷包。”
“对了,咱后面的王家兄弟也带着呢,刚刚我都听到身后米锅巴的咀嚼声了,唉,这偷吃技术,实在不行,幸好咱们这一圈都是自己人。”
闻言,谢文清一阵无语,原来他只以为这些荷包只在他们自家“传播”,没曾想,谢云曦这人胆大包天,竟把身边几个世家的子弟都拉下了水。
世家的礼仪,规矩和骄傲呢!
“咔嚓——”
米锅巴散发出谷物烤制后的芬芳。
“吧唧——”
咀嚼鱼干时,鱼香扑鼻,五香浓郁。
谢文清不好回头,但左右一瞟,竟发现自己周围竟都是暗搓搓吃小食的人。
要说别人也就罢了,连孙亦谦竟也参与其中,他看过去时,这人嘴里还咬着一小鱼干——说好的谦谦君子呢?
孙亦谦察觉到身侧投来的目光,当即侧目看去。
两人四目相对。
孙亦谦同谢文清做了这么多年的对手自是知道他这会在纠结什么。
他瞧了瞧谢文清手上,那让人毫无食欲的祭肉,当即嫌弃,挑眉道:“你要想吃这肉,不如把荷包给我,正好我鱼干不够吃呢。”
——呵呵,他家三郎送他的,谁要送你,痴人说梦,哼!
谢文清没好气地斜了他一眼,随即将祭肉往袖袋一藏,从荷包里拿出小鱼干,以袖掩护,往嘴里送。
一口鱼干入口,自此便有了第二口,第三口,第……
眼见身边一圈都是“同流合污”的小伙伴,谢云曦自是高兴非常,连带着耳边的礼乐声都顺耳了不少。
烈烈日当空,风起热浪,入正午。
祭台中央,万众瞩目的言帝啃着手里干硬的祭肉,心下自暗恼于执事的分肉水平。
——这般难吃的肉,但凡有些眼力见的,就不该给他这么大一块。
虽说这一上午下来,他确实又累又饿,但这肉吃两口垫垫便好,如今这么大一块,众目睽睽之下,若不吃完,指不定要被世家拿住把柄,但真要吃完,又实在隔应自己。
言帝瞧着肉上的香灰印,更觉嘴里的肉没了滋味。
奈何,帝王不好当,这祭肉寓意深远,他作为天下表率,再难吃那也得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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