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止是“核”善。
此次此刻, 一身红衣,手持红鞭的谢王氏, 那脸上的笑容简直比圣母还圣母呢。
预测不妙的中年护军艰难咽下口水, “是, 是以文治家。”大概吧。
“咱……咱们主母, 主母大人这些年确实挺和善, 温柔的。”和善温柔到似乎世人都忘了谢王氏不仅仅是谢朗的妻子, 琅琊谢家的主母。
谢王氏,王家嫡女,曾经的传奇, 不, 不是曾经, 她一直都是传奇。
“一骑红衣胜须眉, 从此女郎不慕君。”中年护军轻叹, “当年啊, 咱们天启不知多少女郎, 嚷着叫着要嫁咱们主母呢!”
“嫁……嫁?”年轻护军瞪圆了眼,“谁嫁谁?”
见他一脸不敢置信的模样,中年护军只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很是感慨地叹了一声, “年轻人啊!”
一声轻叹落下,人群中却咋然响起一阵惊呼。
“啊啊啊,嫂子,嫂子,王姐姐,王姐姐,快看我,看我,人家好想嫁给你啊啊啊……”
要想生活过得去,头上必然带点绿。
谢齐看着自己的夫人,对着自己的大嫂上蹿下跳地欢呼、叫嚷:“王姐姐,我要嫁给你啊啊啊啊……”。
心情复杂,无以言表。
“那个,夫人啊,你已经嫁人了,夫人!”谢齐试图唤醒谢言氏的“痴心妄想”。
然而——
“啊啊啊啊,姐姐姐姐你最棒,妹妹妹妹永相随,啊啊啊啊,姐姐看我了,看我了,啊呀,人家好害羞呢!”
沉迷英姿,无法自拔。
至于谢齐——谁?谢什么?齐什么?
切,有我家王姐姐重要吗?
被无视的谢齐悲从心来,“大……大哥,你家夫人,她,她又在勾引我夫人!”
——神TM的,谁勾引谁?
谢朗看傻子似地看向他,“二弟,但凡有眼睛的都能看出,是你夫人在试图从我身边抢走我夫人。”
听着挺绕口。
“这是重点吗?”谢齐同样用看白痴的眼神看向他。
谢朗反问:“难道不是吗?”
“当然……”谢齐楞了楞,一想,“是挺重要的。”
但依然据理力争,“但绝对是你夫人在勾引我夫人,看,我家夫人她现在都被迷成什么样了,当年她都没这样为我呐喊过。”
委屈,卑微,还泛酸。
谢朗斜了他一眼,“哦,这样呀,真遗憾。不过,谁让我夫人魅力大呢,尔等萤火之辉,自然不能比肩日月之光。”
昂首,炫耀,且自得。
谢齐怒目,“现在是炫耀夫人的时候吗?”
“你没瞧见你家夫人刚还对着我夫人魅惑一笑吗?”
“你丫的忘了当年嫂子身边那些‘红颜知己’的恐怖了,还是想再感受一次和一群红颜抢妻子的感觉?”
一连三问,前两问谢朗并不在意,但听到最后一问时,他蓦然回忆起当年和一群女郎抢妻子的无力来。
对,就是这么奇葩。
人家是男人和男人之间为博红颜怒发冠,而他却是和一群女郎抢夺妻子的注意。
想想,依旧心酸。
而就在谢朗陷入回忆的时候,无心亦陷入深思。
记忆中,那个爬山为保洁净能不断换装的谢朗虽令人无语,但对于他才情,他向来是给与肯定的。
至于谢齐,这位更不用多说,前几年朝堂上几次腥风血雨的政治洗牌,最后唯一得利的可不就是这位谢二爷。
一位是文坛大佬,一位是政界泥石流。虽说在某些事情上龟毛地令人发指,但整体形象还是高大上的——至少曾经是。
无心那开裂的世界观越发的摇摇欲坠。
——他,也许、可能、大概是走错地方了。这一定是假的谢家,对,一定是哪个看他不顺眼的家族在恶整他!
这时,沈乐看不下去,出声道:“现在不是该关心下年华有没有伤到吗?虽说大嫂玩鞭子的功夫很厉害,但,毕竟这么多年了,万一手生了呢?”
“手生?”谢朗撇了他一眼,“呵呵,你以为年华为什么长歪,咳咳,不,为什么鞭子耍那么好?”
论:父母言行在子女教育中的重要影响。
沈乐幡然醒悟,“哦,这样啊,那就没事了。”
——没事?谁说没事,老夫有事!
沈乐一开口,便将无心心中最后的一份侥幸给击了个粉碎。
这世上对他有恶意的不在少数,但沈乐作为他的忘年之交,绝对不可能和这些人同流合污,设局恶心他。
不是假的,那就只能是真的。
花痴的谢二夫人是真,暴力的谢大夫人是真,和自己嫂子吃醋的谢齐是真,炫妻狂魔谢朗是真,睁眼说瞎话的谢老太爷也是真。
四十五度仰望,云卷云舒。
无心想静静。
谢年华同样想静静。
——她,为什么要脑抽,当着她阿娘的面,违抗她阿娘的指令,嘤嘤嘤,到底谁给她的勇气?
那是她阿娘啊!
悔不当初脑抽时,奈何为时已晚、命当休。
看着距离自己不过一寸的鞭痕,谢年华陷入深深的悔恨。
然而,她悲伤并未持续多久,谢言氏那温柔中带着慈爱,慈爱中带着笑意的声音便从她耳边传来。
“年华啊,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大了还坐地上,瞧瞧,这好好的衣裳都脏了。”
谢言氏利索地收起鞭子,随即蹲下身来,温柔地拂去谢年华衣上、发间的尘土,嘴里亦关心地说着,“这一趟也是辛苦,这小脸都瘦了,连衣裳瞧着都大了许多,今年冬衣估计要重做,回头啊,阿娘就给你重新测量尺寸。”
谢年华紧张到结巴,“不,不……不用劳烦阿娘,阿娘辛苦,我,我自己,自己来就好。”
“自己来啊。”谢王氏笑意愈发灿烂。
一个激灵,谢年华直觉不好。
然而,不待她反应,谢王氏便笑意冉冉地说道:“我儿就是孝顺,娘的小棉袄啊,知道心疼阿娘了,那今年的冬衣,就都你自己做吧,嘻嘻。”
嘻嘻一笑,百“霉”生。
谢年华只觉脖颈一紧——不是心理上的脖颈紧哦。
众目睽睽之下,谢二姑娘的衣襟被麻溜拎起,脚尖离于地面,面部向下,发丝垂落。
咋一看,不知道的还以为堂堂琅琊谢家的主母提溜着一具女尸呢。
而待谢年华回过神,她只瞧见自己脸下的石板路在缓缓后退。
稍纵,石板路停止运动,谢王氏那温柔和煦的声音自她头上传来,“父亲赎罪,儿媳一时没忍住,哎,实在是年华这孩子太欠揍了。”
谢老太爷看了看她手上的孙女,“咳咳,确实,辛苦你了,哎,都是阿朗不争气,整日游手好闲,也不会管孩子,大儿媳啊,委屈你了。”
“游手好闲”的琅琊谢家家主:“……呃,嗯,父亲说的极是,辛苦夫人。”
——炫妻狂魔还是个妻管严。
“静静”似乎离无心越来越远。
而就在这时,谢王氏偏又想起他来。
只见她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很是不好意思地致歉道:“大师啊,万分抱歉,小女不懂事,又扰您清静了。”
无心僵硬着脖颈,缓缓看向对方——依然是如初见般的温柔端庄。
但,视线飘过她手上的谢年华。
沉默半晌。
“无碍,谢大夫人辛苦了。”
说完,他迅速侧过身去,很是自然地对谢老太爷说道:“谢老哥啊,我们刚说到哪了?”
从生疏的“谢老太爷”到亲切的“谢老哥”,这熟络的速度,大概也就比谢王氏收拾女儿的速度要慢那么一息。
谢老太爷福灵心至,“无心老弟啊,刚我们说喝茶呢,我家三郎前些日子搞了不少好茶,里头热着水,就等老弟你呢。”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