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长着语调,卖了些许关子,他方才继续说道:“不过,和弦哥,吃穷桃花居,你可得长命百岁才行,我这桃花居,别的不多,就这美酒佳肴,没个百年,你可吃不完。”
语带深意,然而听得明白的,却只一人。
四目相对不过刹那,谢和弦目光一闪,转瞬却无事人一般,露出和谢云曦极为相似的梨涡。
梨涡清浅,他自笑言:“云曦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可爱呢!”
可可爱爱,开开心心,这样的少年本不该染上世间烦忧。
“我家云曦,永远都这般可爱呢。”
第98章
闲话家常的午间时光, 美好而短暂。
待到夕阳落山头,无心的行踪便已传回谢宅。一如沈乐所猜测的那般, 无心果真隐于北齐边境。
然而, 谢朗派去的人马虽传回对方行踪,却无法请动对方为谢和弦进行治疗。
无心拒绝的极为决绝,哪怕前去的谢家人搬出谢和弦的祖父也不过得来一句:“除非那中毒的小子叛出谢家, 此生不入世家谱。”
谢朗看着从北齐传来的密信, 很是头疼地揉了揉眉心。
他虽知晓无心对世家多有偏见,但未曾想这偏见竟如此严重, 五十载漫长岁月亦无法消除。
叛出谢家, 不入世家谱——这条件就算他这做伯伯的肯点头, 可以谢和弦的性子, 这般苟且偷生之举, 恐怕他宁死也不会答应。
谢家子弟多傲骨, 这是优点,但有时也令人极为头疼。
谢朗叹息着说道:“看来,这人还得我亲自去一趟, 来——”人
一个“人”字还未说出口, 一向沉稳的谢管家便火急火燎地冲进书房, “不好了, 三郎君和二姑娘往北齐跑了。”
“北齐?”
“无心, 北齐!”
书房内, 谢朗, 谢齐和沈乐三人齐齐变色。
稍纵,谢齐更是难得一脸厉色,“三郎怎么会去北齐, 谁泄了消息。”
说着, 他又想起谢年华来,只是皱眉一想,又觉这丫头本事虽大,但也没大到把手伸到他和谢朗的眼皮底下。
一时间,谢齐阴谋论道:“莫不是家中混进来谁家的细作。”
“不可能。”谢朗直接否决了他的猜想,“若有细作,六旗内绝不会如此太平。”
谢齐一听,确实,以他们家那严苛到变态的选人制度和监察手段,细作也好,眼线也罢,根本不可能进入六旗内部。
“是我多虑了。”谢齐冷静下来,皱眉问谢管家,“三郎和二丫好好的,怎么就跑去北齐了?”
谢管家一把年纪,难得跑这般着急,他喘了好一会气才继续道:“三郎君他手上有三爷的蓝旗令,现蓝旗护军正和他们一道前往北齐。”
“三弟的蓝旗令,艾玛!”
谢齐一拍脑门,猛然想起谢闵离世后,原本属于谢闵的那些家业和势力几乎都被他们划在谢云曦的名下。
只是这小子平日里最不爱管俗事,他们竟都忘了谢云曦不仅是琅琊谢家的三郎,更是北齐谢家名义上的分支家主。
北齐家主掌谢家蓝旗,可越过族内众人,直接号令蓝旗护军。
谢朗扶额,他这会儿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午间谢云曦的诸多异常,“估计这小子早有察觉,不过,年华这丫头怎么也跟着他一道去了。”
“呃——”谢管家犹豫了下,“那个,三郎君应该是知道自己骑术不好,行动前便去后院寻了二姑娘,不过那会儿小的们只以为他们只是寻常来往,说些私话也就没在意,谁知道——”谁知道竟然是在密谋截旗偷跑。
“哎,行了,这事不怪你们。”
谢朗无奈一叹,自家闺女什么德行他这做爹的再了解不过,至于自家乖侄——好吧,他家乖侄不乖起来,破坏力恐怕比他闺女还要大上好几十倍。
“现如今三郎他们到哪里了?”那厢,谢齐赶紧询问。
谢管家明白谢齐的打算,无外乎是唤其他几旗去拦人,可问题是谢云曦和谢年华这俩兄妹联合起来,其危害力并非一加一等于二那般简单,再加上……
想起前头汇报来的消息,谢管家擦了擦额间的细汗,“那个,其他几旗发现不对的时候便立即派人去追三郎君他们了,可……桃花居的那些人,哎——”
谢管家一想起桃花居那些人来亦是一阵脑壳疼,“这些个人向来是三郎说什么就是什么,从不论对错,其他旗主,呃,把人给追丢了。”
说到把人追丢这事,谢管家亦是羞愧地低下了头。
五旗旗主追一旗的人竟然能把人给追没影了,这事说来,实在是——他是该夸蓝旗厉害呢,还是该说其他五旗太废。
好吧,其实不是蓝旗多厉害,而是桃花居那些个“退伍”的老兵实在太滑不溜手,也不知当年他家三爷是怎么把这些“人才”招到自己帐下的。
沈乐不好插手谢家六旗的事,不过说到桃花居的人他却有些奇怪,“桃花居出入的不就些家仆,庄稼汉?”
谢朗和谢齐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两人相视一眼,眼中却都是一言难尽的无奈。
半晌,谢朗才叹道:“那些个仆人,庄稼汉大多是三弟以前的部下,包括何伯,当年何伯还是三弟手下最得力的斥候,别的本事不说,但那些个隐藏足迹,混淆视听的把戏,这老头可是个好手。”
“哎——”谢齐同叹,“可不是,一般人还真玩不过这些个老油条子。”
“那也得把人给追回来啊。”沈乐和谢云曦同行过几日,细软铺垫的豪华马车都能坐得腰酸背痛的少年,如何能骑马跨千里,承受住风餐露宿的艰辛。
见沈乐一脸担忧,谢朗反而冷静许多。
他叹着气,摇了摇头,“罢了,蓝旗随行,安全必是无碍的,再加上桃花居那些人,若要吃亏,那也是别人吃。”
“那怎么行。”沈乐急道:“二丫身子骨倒挺好,可三郎这孩子,我记得他出生时还颇有些先天不足,平日见他吃食不离嘴,可身形却还是那般纤细,这路上风餐露宿的,他那般娇弱的孩子要受了寒,生了病可如何是好。”
谢齐坐回榻上,喝了几杯温茶压了压刚受惊的心脏,“老沈啊,你莫要小瞧了三郎那小子,这人野得很,早先年身子骨确实不大好,不过这么多年,这小子混在山野,上蹿下跳的,他可没你想得那么娇弱。”
沈乐皱眉,“可我瞧他从都城到琅琊,好好的马车都受不住。”
“他就那德行。”谢朗对于谢云曦和谢年华不声不响,擅自行动还是颇有些生气,连喝了几口茶,他方才坐回榻上没好气地吐槽:“他不是吃不得苦,只是……”
谢朗一时想不出该如何形容谢云曦那糟心古怪的脾性,停顿半晌,才面色古怪地说道:“只是爱‘恃宠而骄’罢了。”
“恃宠而骄?”沈乐挑眉,“这词是这么用的?”
谢朗翻了个白眼,没同他继续咬文嚼字,探讨词句的正确用法,只语带无奈地说道:“你呀,倒也不用担心他的身子,这小子就是有人,有需要的时候选择性娇弱。”
“哈?”——娇弱还有选择性的?
沈乐满头的问号,一脸的不解。
若是平常,谢朗也懒得理会他,毕竟旧怨未消,新仇仍在。不过这会儿谢和弦病重,谢云曦和谢年华这俩熊孩子又不见安生,往昔恩怨也就暂放一边。
“三郎这孩子,也就平日瞧着性子随和,但事实上却比谁都倔,就算把人给拦了回来,指不定这人又会闹出什么幺蛾子。”
谢朗耐心解释了几句,又道:“他那脾性,怎么也不会安分坐等,看着和弦受苦,如今也就随了他,说不好这孩子还真能把无心给请回来。”
沈乐听他这般一说,倒也觉得在理,心中焦虑自也少了许多,至于谢云曦是否能把无心请来,这事他却并无多少指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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