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师兄笑着点头,“我还有事,先走一步。顾雪岭,下回见。”
这话竟是对着顾雪岭说的,在场几人无不为之惊讶。
因为花瓶之名,根本没有几人愿意给顾雪岭这个真正的玄天宗首徒面子。
顾雪岭权当没看到方师兄眼底的深意,也笑着应道:“后会有期。”
方师兄将人交给顾雪岭后,便带着身后那师弟走了,他们今夜就要离开这里,因为各地兽潮仍未平歇,他们没有太多时间在这里耽误下去。
眼睁睁看着自己被交给顾雪岭的宣陵正坐在屋里,打算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却听顾雪岭一进门便问:“宣陵,你要不要跟我们上玄天宗?”
宣陵手一抖,魔头也太直接了些,跟他进同一个宗门,叫他大师兄吗?想都不要想,这是不可能的事。
方师兄已走,叶景便不必顾虑什么,忙道:“大师兄,不要胡来。”
宣陵默然点头。
顾雪岭不以为意,一把抓起宣陵的手,将一柄乌鞘短剑塞进他手心,“你那天救我一命,就算不肯承认,我也得报答你。这剑你拿着,日后若是有难,便来玄天宗找我,我顾雪岭必定倾力相助,若是帮不了……”顾雪岭犹豫了下,艰难道:“那我求别人帮你。”
至少他这一张芳华录第九的脸,还能让不少人为他办事。
这已非顾雪岭能轻易许下的承诺,但他竟将自己的佩剑也赠了出去,可见他的决心,因此莫说是宣陵,闻弦也为之大惊,“岭儿……”
顾雪岭摆手,“我意已决。”
却不知少年时的顾雪岭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宣陵略有些讶异。
顾雪岭其实也有私心,他小声道:“其实,你若是拜入我玄天宗修炼,将来我找你报恩也方便许多。”
总之先把人骗进来,况且许他一诺,顾雪岭是心甘情愿的。
至少宣陵是真的在妖兽爪下救过他,虽说他并不太需要。
“大师兄不可!”叶景及时阻止。
不知顾雪岭这是否在谋算什么,宣陵也很快反应过来,装傻道:“青阳宫和玄天宗有什么区别吗?”
这回反倒是闻弦和叶景说不出话来了。
顾雪岭却笑得很灿烂,“没什么,都是正道宗门,同道罢了。”
宣陵:……
就算他前世在数十年后才出世走了一遭,并不清楚顾雪岭入魔前的经历,却也听说过曾经被他灭了的师门玄天宗在当年只是个落魄小门派。
顾雪岭见他似乎不为所动,想了下,有点羞涩地道:“进了玄天宗,你就可以天天见到我了,这样的人生你不会感到很满足很开心吗?”
宣陵先是呼吸一窒,一言难尽地看着顾雪岭,而后开始动摇。
每日见到顾雪岭,这不是意味着杀死顾雪岭机会也更多吗?前世的路走过一遍,他也无意重走一遍老路。
须臾后,宣陵略为矜持地问:“玄天宗都有什么?”
顾雪岭一听有戏,眼睛都亮了,将玄天宗吹得天上有地上无。
“应有尽有!灵石功法神器藏宝图,只要进了玄天宗,就有源源不断的修炼资源,还有名师亲手指导修炼,保证你三年筑基五年结丹十年成婴,百岁之内必定大乘成功飞升!”
这话震得闻弦和叶景都说不出话来,宣陵也是好一阵沉默。
他真的很想说服自己答应,要把自己扮成一个无知孩童也真的很难,幸好他当过一辈子仙道首席,演技尚可,他慢慢露出向往的神情。
“好,我答应你。”
事已至此,尘埃落定。
叶景看看一脸兴奋的顾雪岭,再看看根本就是纵容顾雪岭的闻弦,也不再多言,只深深叹息一声。
第7章
回玄天宗的那一日,返程的马车上多了一个人。
众师兄弟都在,顾雪岭被簇拥着,宣陵绝无刺杀的机会,便安安静静地坐在一边。亏得他的伤还没好,几人都让他好好休息,没有多问话。
入夜前,马车回到了天誉城,随后上了山,直抵玄天宗。
站在那座曾经也辉煌过,如今仅剩沧桑的山门前,门前净水池中悬着一柄重剑,锁链将其困在其中。
临近山门,宣陵便觉一股浩瀚的剑意袭来,心中一震。
山上颇为荒凉,有些建筑成了残垣断壁,群山环绕中,几乎隐入云端的陈旧宫殿异常寂寥。
这里,便是曾经的修真界第一宗门——玄天宗。
诚然,如今玄天宗很明显将贫穷、落魄二词标榜在山门前,曾经吹嘘过门派的顾雪岭也毫不心虚。
他跳下马车,走在宣陵身边,伸出手,划过玄天宗的山门,笑道:“小师弟,欢迎加入玄天宗。”
约莫是日光太耀眼,宣陵被他的笑容晃得一怔。这一刻,他竟觉得顾雪岭邀请他进玄天宗是真诚的。
宣陵没问为何玄天宗如此破烂,顾雪岭几人也省了解释的功夫,因为说来话长,究根结底,要说回百年前,玄天宗还是正道第一宗门时……
那是相当遥远的故事。
山门外冷清,顾雪岭一挥手,带着众人进去。
“宣陵,走吧。”
宣陵默然跟上。
回到宗门,顾雪岭先被闻弦送回无回宫,宣陵则被叶景带去安置。
无回宫正在主峰,就是山门外所见的那座庄严宫殿。宗主便居住在后殿,而顾雪岭是宗主南宫清唯一的徒弟,自然也随师父住在这里。
甫一进无回宫,顾雪岭便急冲冲问起守殿的两名小童。
“师父回来了吗?”
两名小童摇头。
非但宗主还未回来,前段时间下山的执剑长老太渊长老也还未归,钟长老还在闭关,萧长老云游三年未归……唯一一位还在门中的内门长老只剩下药阁的南长老,前几天刚刚在山下的天誉城里参加过药师会回来。
顾雪岭有些失望,匆匆挥别小童回房,并留下一句‘南长老若来,便说我歇下了,改日再去给她问安’。
可惜就算他这么说了,也免不去南长老亲自送来的一碗汤药。
顾雪岭虚弱地躺在榻上,见端坐在床边白衣飘飘一脸严肃的秀美女子终于松开搭在他腕上的纤纤玉手,弱声道:“我很好,不用吃药。”
“胡闹!”南长老柳眉一竖,一板起脸,愣是将姣好的容颜弄得严肃至极,叫顾雪岭不敢再推脱,“声音虚成这样,怎么不用吃药?况且你这几日忙着压制兽潮也累了,鹊儿,把药给你大师兄端上来,给他好好补补。”
“是。”边上的白裙少女忍着笑将药端来,送到顾雪岭面前,一刹那,腥臭的药味便冲到顾雪岭鼻子里。
顾雪岭捂住嘴打了个喷嚏,赶紧对着少女摆手,“五师妹,你先把药放下,我过会儿再喝。”
“不行,药得趁热喝。”南长老无情道。
顾雪岭只好服软道:“师叔,我知错了,再也不敢了!”
从小到大,顾雪岭每次一做错事,师父或许会责骂,会处罚,南长老则总会送来一碗汤药,美名曰苦其心志,便能叫他铭记于心。
怎能不铭记于心?一整碗的黄连水呢。
顾雪岭闻到那味儿就想吐,不是他装虚弱,是这苦味叫他下意识地回想起多次喝药时痛苦的经历,脸色骤白,胃里翻腾不止,随时要吐。
不过既然认错了,南长老总会宽限一二。
南长老长袖一挥,云鹊儿便将那碗黄连水端远了些,顾雪岭这才觉得自己重新活过来了。
南长老勾起嘴角,分明笑得格外温柔,开口却是责问:“岭儿,你胆子越来越大了,还敢下山杀妖兽。”
顾雪岭苦着脸道:“我是被骗的……”
下山前,他一直以为赫连寒衣会来。
南长老接腔道:“可我听说闻弦他们说过是去压制兽潮的。”
这倒是真的,顾雪岭张了张口,也辨不出别的词来。他的确是明知故犯。顾雪岭只好低头认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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