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清辉:“怎么,不认识了?”
贤妃:“娘娘、你……你怎么穿着这身衣服呀?”
微莺站起来,与她们一起走到隔离人群的池塘边,笑:“可别喊她娘娘了,她在殿试上,亲自把陛给休掉了。”
越清辉纠正,“是和离。”
微莺摊手:“好吧,离。”
贤妃想起从前总见皇后在忙,原来不是在如她一般写话本,人家是在做正事,是在安心备考。想到此处,她不禁有点赧颜,但一看到自己旁边还有一条躺得更彻底的咸鱼,也就没有那么羞赧了。
虽然是比不上皇后努力,但总比莺莺好!
她不解地望向越清辉,“可是娘娘……”
越清辉打断,“不是娘娘了。”
贤妃咬了咬下唇,“越大人?”
越清辉被她逗笑了,莞尔:“还是如从前一般,喊姐姐吧。”
贤妃抿抿唇,脸颊红了红,垂头道:“……姐姐,为何非要选择这条路呢?在宫中不好吗?皇后是天国母,地位尊隆,不比官要差,且这条路,这样难,身为女子要上官场,从未有过先例,自然千难万难,为何非要这样呢?”
越清辉想想,方开口:“阿梧,你的才华不输男儿,难道便肯碌碌一生,甚至连在史书上也留不一笔吗?”
贤妃纠结地绞着手指,“可是,除了这样,又能如何呢?只是个女人,能够嫁给世上最尊贵的人,已经是最好的出路,他们都是这样说的。”
越清辉反问:“他们都这样说,便是对了吗?”
贤妃哑然。
越清辉笑笑,又:“许是我不想居人身后,不想以后史书记载,只留一个帝后越氏的头,从未有过先例,那便从我开始吧,总是要有人带头开始的,万事开头难,但万事,总要开头,不是吗?”
她的眼睛很亮,像穿透一切,直达人心,崔梧被看得忍不住别开头,避开越清辉太亮的眼神。
半晌,崔梧才说:“娘娘这样……这样耀眼,一定会有很多人追随吧。”
越清辉拍拍她的肩膀,站了起来,仰望天上明月,说道:“不要人追随,要人与并肩。”
崔梧心神一震,恍惚许久没回神,等到越清辉离开也没有察觉。
“贤妃姐姐?”微莺伸手在她眼前晃了好几,贤妃才回神,茫然地望着微莺。
微莺笑:“怎么发这么久的呆?”
贤妃摇了摇头,没有说什么,只是眉目有些伤感,轻声说:“原来皇后姐姐不会回来了。”
微莺点头,随口道:“对啊,别指望她回来干活了,以后宫中的事,可全靠你了。”
贤妃这才意识到皇后离开意味着什么,呆呆瞪大眼睛。
皇后不回来了,以后她就得像一头勤勤恳恳的老黄牛一样干活,兢兢业业地处理六宫事务?她原以为这段时间的劳累只是暂时,只要撑到皇后回来就好了,现在,直接被判了一个无期徒刑。
贤妃眼泪哗啦飚出来,“呜呜哇哇!不行,要让皇后姐姐回来啊,皇后姐姐,你快回来,一个人承受不来~呜呜哇!”
微莺拍拍她的背,“唉,别哭啦,娘娘,别哭啦,不就是干活嘛,习惯了就好的,以前皇后不也是这样过来的。”
贤妃拉着微莺的袖子哭得梨花带雨,更咽道:“所以她走了!”
第107章
一月后, 战场传来消息,宫鸿波随军行时,不察中埋伏, 死在嘉明关。
消息传来时, 微莺只是轻轻叹口气,低头抿了口茶。
其实她明白, 宫鸿波上战场以后, 就不能再活着来了, 这是最好的结局, 若他活着, 迟早要被皇帝以谋逆处死, 祸及亲族,而若他死在边疆, 好歹能有个好名声, 护全宫贝奴两姐妹。
未多久,皇帝去探望太后一番,离开后, 太后悲伤过度, 沉疴复发,不治而亡。
但有传闻, 说太后是被一杯毒酒赐死,那夜慈宁宫中旋女人尖利疯狂的惨叫与诅咒, 响整整一宿。
这两人死后,宫党大厦倾倒,树倒猢狲散,辞官的辞官,罢黜的罢黜, 朝堂上大换血,权力终于重新紧紧收拢到皇帝中。
云韶美人在怀,天下在手,自然春风得意,唯一的不快,便是大盛与北厥交战许久,一直难分胜负。她想起藏在北厥的那人,顿觉这时的快乐都是虚假的。
她并不在意江山重新被夺走,却害怕微莺想起从前的,害怕好不容易得到的幸福,再次被人夺走。
天家亲缘寡淡,云韶也对所谓血亲,毫无濡慕敬爱之情,只觉得厌烦憎恶。有时候,她很想把自己身上的血一点一点抽出,这样脏恶丑陋的血脉,配不上她的莺莺。
她不太记得是什么时候,云山意识到自己是未来的储君,是高高在上的天子,而天子是享有特权的。然而那时候他们住在远离市井的郊外,只有几个忠仆贴身伺候。
于是云山便把特权用在了自己的妹妹身上。
云韶依旧习惯了并不开心的每一日,她自小就阴郁孤僻,喜欢用深黑眼眸安静凝视他人,宛若罗刹厉鬼,连血都是冷的。西太后当年那样不喜她,和她过分阴郁的『性』子有关。
她以为不会有人喜欢自己……直到遇当年那个人。
其实她知道,先生对所有的人都温柔宽容,如皎皎明月,会照亮每一个角落。先生对待云山,比对自己更为看重关切。
她已经习惯所有人都注视着云山,习惯少年永远是万众瞩目的天之骄子,却在望先生对他笑时,觉得心脏好像在被无数蚂蚁啃噬,变得格外难以忍受。
一点点也不行……对别人笑一点点也不行。
这个世界上,什么都可以让给哥哥,独独先生不行,先生是她一个人的,谁不能抢走。
谁不能。
所以边关战报频频,却没有一个好消息时,云韶积攒已久的不安与怒气终于溢出,在折子上奋笔疾书,怒斥裴老将军一番,责令他赶快解决北厥之祸,否则提头来见!
这时微莺正好躺在养心殿看话本,皇帝脸『色』有异,关心地问:“陛下,怎么啦?”
云韶沉着脸摇摇头。
微莺走过来,探过身子,瞥眼折子上的字,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抓住皇帝的,情真意切地说:“陛下,使不得啊!你可是明君!”
她顿一下,强调:“你现在可是明君!”
虽然现在的情况是,宫鸿波代替贵妃她爹死在了嘉明关,但这要是裴老将军看到奏折气得神志不清,重复原书剧情,弄出一个全军覆没战死疆场来,贵妃不得来找皇帝拼命。
到时候书上的剧情又成真。
云韶:“哼,一堆酒囊饭袋。”
微莺笑着她按按肩膀:“陛下别生气嘛,北厥没有粮食,坚持不多久的~对啦,陛下,淑妃与宫……”
云韶又“哼”一声,“莺莺又想为她们说话。”
微莺弯下身子,凑到她脸颊旁,软着声音说:“现在宫鸿波死了,太后也死了,宫党早就垮了,她们两姐妹手无缚鸡之力,陛下何必再派人圈禁她们呢?不如就,放她们走吧?”
云韶:“走?再伺机报仇吗?莺莺,你总是太心软了。朕都已经退一步,不杀她们,好吃好喝供在宫里,还要怎么样?”
微莺看她脸上难得出现愠怒的神『色』,有些好笑地“咯”一声。
云韶:……
一秒破功绷不住脸,于是别开头,依旧“哼”下,装出冷面帝王的模样,说道:“宫党害死的人不计其数,当年行宫一把大火也是他们放的,先生是他们毒杀的,呵,死了倒是便宜他们。”
微莺笑眯眯地说:“这和宫贝奴她们没什么关系嘛,那时她才多大?才多高?”
云韶又委屈又生气,瞪圆眼睛,“怎么没有关系?她吃的玉食珍馐不是民脂民膏?穿的绫罗绸缎难道没有浸透百姓的血泪?莺莺,宫贝奴从小就把东珠丢在地上当弹珠玩,你知道一颗东珠,可以供多少百姓一年的开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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