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千雪向来通情达理,把东珠还给她,点点头,“是我太唐突啦,本来就不该提这种冒昧的要求,”她扬起唇角,笑了下:“我以为莺莺不看重这个的。”
微莺揉揉眉心:“我是不看重,但……”
但为什么不肯送别人呢?
原来皇帝赏她的金银珠宝,她从来都是慷慨分给好友随从,没有犹豫过丝毫。要是现在皇帝又赏赐她什么,她也不会吝啬,为何独独舍不得这盒东珠呢?
微莺眼皮又开始发烫,被一吻灼伤后,残余的热度依旧萦绕不散。她重新拿起冰凉的毛巾,敷着眼睛,躺在竹躺椅上,双手合拢在一起,看上去十分安详。
萧千雪讶然看着她,不明白莺莺为什么双眼敷着毛巾,突然躺下来了。安详得像是已经入了土。
“莺莺?我、我不要东珠啦,我只是随口问问,你没事吧?”
微莺没有回答,只是在想为什么自己独独不想送出这盒东珠,为什么,那么多赏赐中,只有这盒东珠是特殊的?
萧千雪在她耳畔担忧地絮叨:“莺莺,你怎么啦?抱歉抱歉,我不该突然提这样的要求,这不是想打件好看的首饰送人嘛,咦,难道其他的东珠也是别人送你的?”
微莺“嗯”了声,突然像想到什么,掀开毛巾,定定看着萧千雪。
萧千雪被她看得浑身发毛,“莺莺?”
微莺:“我明白啦!"
萧千雪心头犯憷,蹙眉问:“你明白什么啦?”
微莺坐在躺椅上,双手抱住膝盖,下巴抵在上面,长发披散两侧,跟着躺椅一晃一晃,乖乖巧巧的。她心想,原来她不想把东珠转手给别人,是因为这盒东珠都是云韶送她的,而不是皇帝赏赐的。
是送,不是赏。
是云韶,不是陛下。
赏赐这个词,是君王居高临下地恩赐,而接受赏赐的人,必须跪在地上叩头谢恩,她不喜欢。况且深宫中,谁都被皇帝给赏赐过,但……让云韶红着脸支吾解下金冠东珠,双手捧上送出的,只有她一个。
所以这是不一样的。
萧千雪:“莺莺?”
完辽!感觉自己触发什么奇怪的机关,莺莺开始变得不对劲辽。
她伸手就去往微莺后脖颈那儿摸,尝试找到微莺说的聪明人才能看见的隐藏开关,再给摁回来。
微莺后颈一痒,连忙把身子往旁缩,茫然看着她:“你在干什么?”
萧千雪:“你在想什么?”
对视片刻,微莺伸手捏了把她的脸,面无表情地把自己刚才的结论说出来,比起她的云淡风轻,萧千雪则一脸惊恐,瞪大眼睛,嘴唇颤抖,时不时蹦出句云州脏话。
“卧槽,这盒东珠都是陛下送你的?”
“额滴亲娘咧,你怎么不早说!万一我真拿去打首饰,陛下不得把我给鲨了呀。”
“天呐,你们什么时候搞上的,一起去养心殿的时候,不是在给陛下磨墨吗?”
……
微莺被问得脑袋疼,最头疼的是,萧千雪根本不在意她研究出来的“送赏定理”,而是不停在盘问她和皇帝什么时候搞出这么一大盒东珠来的。
萧千雪捧胸,心头抽疼,看着这盒东珠,就像看着闺蜜突然蹦出来的崽子。乖乖,一颗一次,这得……多少次啊?她看向微莺的眼神霎时充满了敬畏:“莺莺,你辛苦了!”
微莺:“啊?还行吧。”
萧千雪蹲下来,也用双狗狗眼热切地看着她:“莺莺,你是不是喜欢陛下呀?”
微莺皱眉,不解地问了句:“喜欢?”
萧千雪连忙点头:“对鸭对鸭,喜欢!你肯定喜欢他吧!”她苦着小脸:“可是贤妃姐姐叮嘱过我们,千万不要对陛下动真感情,真正喜欢就想要独占,谁能独占陛下呢?”
萧千雪发愁地看着小姐妹,开始为她忐忑的情路担忧起来。
微莺:“哈?我不喜欢她呀。”
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啊。
萧千雪又说:“可是不喜欢的话,你为什么要收下他送的东珠呢?”
微莺缓慢地眨了眨眼睛,很少见地,没有反应过来。
萧千雪挠了挠脸颊,继续她那套送和赏的区别说道:“陛下赏我们的东西,我们没有办法拒绝,但是别人送你的东西,不喜欢的话,你是可以拒绝的呀。如果不是喜欢,为什么要收呢?”
微莺想半天,一巴掌糊在萧千雪脑袋上。萧千雪“啊”地叫一声,捂住脑袋:“莺莺,你干什么?”
“啊?”微莺老实巴交,很真诚地说:“没什么,就是拍顺手了。”她余光掠到一道身影,笑了笑:“千雪,来了乐子。”
萧千雪扭头:“乐子?什么乐子?”
乐子穿得花枝招展,像只开屏孔雀,气汹汹走来。
萧千雪看见这人就乐了,招手:“婕妤,来坐坐呀?”
宫贝奴:“……哼。”
这两天宫贝奴快被气炸了,谁都知道她在避暑山庄被打屁股的事!都怪这两个人到处说,现在丽嫔来浓华殿请安的时候,都要不自觉看一看她的屁股了。
宫贝奴:气成河豚。
她用眼刀子不停剜微莺她们,如果眼神能鲨人,现在这两个估计已经被凌迟了。
微莺咸鱼瘫,不想起来,招了招手,笑:“婕妤,好久不见,最近还好吗?”
宫贝奴气得眼尾发红,眸中盈盈浮现一抹水光,凶巴巴地咬着手绢,瞪她们。
微莺眨巴眨巴眼:“喝杯茶吗?”
宫贝奴:瞪。
萧千雪小声说:“莺莺,她看上去不太对劲的样子。”
宫贝奴:瞪。
微莺便不打算管她了,让绿蜡换了条毛巾,继续敷着眼睛,躺在竹椅上,就想这么一直咸鱼瘫下去。她只是一条不愿动脑沉迷享受的小咸鱼罢辽。
但是这幅不搭理的模样反而让宫贝奴更生气了。
宫贝奴气得两腮鼓鼓,心想,现在出息了,连看都不看她了!
气成一堆河豚!
“你们为什么要把避暑山庄的事到处说?”她大声质问,说着,又有些委屈巴巴:“让这么多人笑话我。”
可恶极了。
她原来还觉得段微莺人不错,那时还提醒她和尚的事,这个人怎么可以这样?
宫贝奴整个人都要气肿了,眼里泪蒙蒙的,泫然欲泣地说:“都怪你们!”
萧千雪张口想说她几句,被微莺一把拉住了。
一般来说,微莺看见女孩子落泪,心中总是有几分舍不得的,也许是和以前住在福利院的经历相关,那时她受总委屈蹲在台阶上哭唧唧的时候,很想有个人来揉揉她的脑袋安慰她。但是没有人来。
微莺站起来,看着宫贝奴。
她比宫贝奴高出小半个头,还站在高一阶的走廊上,这样居高临下地看着人,压迫感十足。
宫贝奴被看得后退几步,像只焉巴巴的孔雀,华丽的尾羽都垂下来,心虚地嘟囔:“你看、看我干什么?”
微莺沉默着抬起手,在少女诧异的目光中,缓慢地落在她的脑袋上,rua了两把,像哄小孩似的,说道:“别在这里大呼小叫,乖。”
rua了rua,她想,还是皇帝rua起来最舒服。
也许是因为皇帝对着自己的时候总是柔顺的,而对面的少女则是常常炸毛,摸起来手感不好。
萧千雪咬手绢:莺莺连宫贝奴都rua了!
突然变酸!
宫贝奴的反应更大,瞪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声音颤抖:“你、你干嘛呀!”
微莺笑:“看你可爱,忍不住伸手揉了揉。”
宫贝奴顿住,脸颊微微泛粉,大声说:“我辛苦弄的发髻被你揉散了!”
微莺好脾气地笑:“去我房里我给你再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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