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莺指尖泛红,伸手去捏她的脸颊,“陛下干脆不叫陛下吧,叫啄木鸟。”
云韶:“不行,要叫啄莺鸟!”她似乎对这个称呼很欢喜,高兴地筹备着:“以后大臣们上殿也不必叫万岁万岁万万岁了,要叫——”
微莺问:“叫什么?”
云韶自豪地大声说:“莺莺啾、莺莺啾、莺莺天天啾!”
微莺嘴角忍不住翘了翘,想说什么,突然听到身侧一声抽气声,扭过头去,对上裴阙僵滞的表情。
裴阙后退一步,把自己藏在林木中:“你们继续!”
顺便拉住了后面的萧千雪,让士兵们停在林中,不准往前。
萧千雪好奇凑出脑袋:“什么什么,莺莺在前面吗?”
裴阙一把拦住她,“不要过去,他们……”她俏脸一红,心里骂了声白日宣淫,当真荒唐,“他们在做一些,唔,昏君和妖妃做的事情。”
萧千雪顿时明白,臊得小脸通红,捏紧袖角,低声嘟囔:“这个时候怎么还有兴致……不愧是他们。”
说话间,微莺和皇帝已经走了过来。
将士们见陛下无恙总算安心——皇帝看上去没什么事,只是眼睛有点红。
萧千雪冲出来,小旋风似的跑向微莺:“莺莺,陛下!刺客没有伤到你们吧!”
小旋风飞了半天,发现自己在原地蹦跶,回头一看,贵妃拉住她的腰带,冷着脸说:“都挺好,一点伤都没有,还有心思……呵!你白着急半天,现在没事还凑过去干嘛?”
萧千雪茫然地眨了眨眼:“哎?”
倒是微莺心思玲珑,听出贵妃话中的怒气,笑着过去赔罪,说了会,贵妃怒气方才消除,冷哼一声坐上马:“没有多余的坐骑了,千雪你来和我坐,你两坐一起吧。”
她向来看重士兵,也觉得这两白日宣淫的货,不值得让身后士兵们让出骏马。
不过皇帝听到这话,反而笑了,乐呵呵地和微莺同骑,手指在微莺腰上摸来摸去。
微莺一手御马,一手摁住她:“别闹!”
云韶嘴角扬起,头靠在少女的肩上,耳畔是风声呼啸,金色的浪涛一波接一波,被风吹得沙沙作响。
她们纵马俯冲下小山坡,身后百骑相随,马蹄声震如滚滚惊雷,田垄间劳作的人直起身,注视他们远去,变成小黑点消失在扬起的尘埃中。
云韶轻声念:“天上,有多远呢?”
微莺攥紧缰绳,听到她的呢喃,默然不说话。
云韶继续说:“都说朕富有天下,可是,我的天下,对于莺莺来说,其实不值一提,对吧?这片天地是莺莺的囚牢,”她深吸一口气,声音微微颤抖:“可朕想用天下做囚牢,紧紧关着莺莺,这一生有多长,就把莺莺锁在身边多久,至于以后……”
鹏鸟展翅飞往北冥还是南冥,那不关她的事了。
——
回到围场,庐陵王哭丧着脸回来和皇帝辞别,说自己想回封地。
云韶沉着脸,须臾,展眉温柔笑起来,声音轻柔:“是朕待王兄不好吗?怎么才来没多久,就要走了呢?”
庐陵王摸摸脸上的冷汗,看见站在旁边提刀的贵妃,忍不住往后挪了两三步,又看到跑过来的萧千雪,蹭蹭蹭往后挪了五步,最后看到换了身装束施施然走来的微莺,蹭蹭蹭蹭蹭一退到底,退到门口跪下,更咽着说:“陛下,陛下就放我回去吧!”
云韶见微莺来了,笑容越深,柔声道:“怎么退这么远呢?”
庐陵王满脑袋的汗,哆嗦着说:“路、路滑!”
所以从房间前段一直滑到门口,他真是个求生小天才!
云韶笑笑,手撑着头,又留庐陵王:“等到回盛京再走嘛,不然母后又要怪罪我没有留住王兄啦。”
现在庐陵王只想远离皇帝和他的这堆女人,一时也顾不得太后了。他多少也知道点帝王之术,经秋狩事件后,猜到太后留他在京城是为了什么。
本来庐陵王还挺跃跃欲试,总觉得当年的皇位该当是自己的,皇帝欠了他一个皇位。但现在他明白了,当皇帝也不容易啊,他留在这里迟早被皇帝和后宫这群女人们玩死。
他抬起眼睛悄悄看眼这几个妃子——
有的人看起来灿烂娇憨,其实是个一头能撞断大树的怪力少女!
有的人看起来面如桃李,其实是个鲨人不眨眼的砍头狂魔!
还有的人,整天笑眯眯的,温煦又好亲近,其实是个喜欢把人射成筛子的变态!
这还只是他这几天接触到的,听说后宫还是佳丽三千!
庐陵王本来觉得六宫粉黛、佳丽三千这些词无比美好,但现在一想起,顿时两眼一黑,心想,皇帝得造多大的孽,才被这群女人围在一起啊。
庐陵王开始心疼起自己的皇帝弟弟了,难怪这么多年,一点肉都不长,毫无男儿英武阳刚之气,皇帝真的受苦了!天下人都说皇帝位居九重,风光无限,都眼馋九五之尊的宝座,谁又能体恤到其中的辛苦呢?
他的皇弟,才是真正天将降大任的那人啊!
第81章
最后, 皇帝还是同意庐陵王辞请求。
君臣两人骑马并肩,在秋草离离金黄原野上。
皇帝攥紧缰绳,金『色』的衣袍剪裁修长削瘦的线条, 袖袍上五爪金龙腾云而起, 被阳光照得闪闪发亮。她偏着头,龙冕垂下十二旒五彩珠遮住深黑双眸, 只『露』出苍白秀丽的下巴。
庐陵王跪在地上, 拜别君王。
云韶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眼帘微垂, 十二旒影子在雪白的脸上晃动, 显得君心万重, 深不可测。
庐陵王只看了眼便垂下头,双膝跪在地上, 这回跪得心服口服。
就凭皇帝小身板要应付那个可怕后宫、那么多可怕女人, 他就觉得这皇位,皇帝坐得所当然、当仁让!
云韶纵身下马,走到庐陵王身前, 俯视着他, 羽睫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眼尾微微往下垂, 就算秋阳灿烂,也照不亮眸中一片阴翳。
庐陵王又把皇帝和记忆中苍白阴郁少年联系在一起。他想, 也许皇帝总是这样,几天看见春风得意的少年人,才是昙花一现。
仔细想想,坐上这个位置没什么好的。他记忆中的先帝,也总是一副阴郁又愁眉展模样, 站在天下人之上,拥有天下人的泼天富贵,却也要分担天下人的忧愁。
东南水患,要管;北厥入侵,要管;西南地动,要管;贼匪肆虐,要管……
富贵再多,一个人能够享用的部分也很少;忧愁再少,汇聚天下人的烦恼,也变得很多。
所以皇帝这活,还真是人干的。
在跪下去的短短时间里,庐陵王已经想清楚了利害——
正是因为皇帝在内牺牲『色』相,以『色』侍奉后宫一众魔王,以安天下;在外俯首为老黄牛,勤勤恳恳批阅奏折、和文臣骂架、处政务,这般劳心劳力,他这样的皇亲贵胄、纨绔子弟才能混吃等死、纵情声『色』。
想想,庆幸的眼泪就掉了下来。
好在他没有听太后等人的话,当真盘算这帝位,太后这是把他往火坑里推啊。
用干活还能吃软饭,天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庐陵王福至心灵,一神光闪过灵府,顿时神清气爽。
他又悟了!他这就回去吃软饭,干饭,干大碗!
皇帝看着庐陵王眼里越来越亮,禁皱眉,“马上就要走了,王兄有什么要说的吗?”
庐陵王:“陛下,饿饿。”
皇帝偏头,目『露』疑『惑』之『色』:“什么?”
庐陵王回神,欢快地笑:“陛下以后一定要好生保重,国事辛劳,”他看眼皇帝身后的几个女人,顿了顿,意味深长地说:“总之,莫要累坏了身子,陛下康健是国家根本啊!”
说完,庐陵王带着一队轻骑,快步奔回自己封地、快乐老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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