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霍霆霄就是霍霆霄。
即使是在做这种事,霍霆霄依然斯文得体,眸光平静,呼吸不会为任何人发生混乱。
至少不会为他而乱。
林驯深刻认清了这一点。
他没有感到难过,只是身体受到的冲击太强烈,他咬住嘴唇时没有收住力道,把下唇咬破了一个小口。
他想让霍霆霄放过他,又在浮沉中想把霍霆霄也拖下水。
只是刚伸出一只手,探到霍霆霄的T恤下摆,就被霍霆霄用膝盖压住。
“不要闹。”霍霆霄说。
毫无征兆的,林驯掉了眼泪。
霍霆霄温柔地把他揽进怀里,又残忍地盖住他的眼睛,手上微微用力,下一秒林驯就打湿了他的手心。
林驯总是后知后觉。
后知后觉地为这场只有单人沉溺的生理行为,感到羞愧与难堪。
霍霆霄给他擦眼泪,林驯借躺回枕头的动作躲开了。
他抬起胳膊,遮住酸疼的眼睛。
林驯瘫软在凌乱的被褥里,像是刚才耗费了极大的体力,累极了,一动也不动,唯独胸口在不平静地起伏。
床垫动了动,林驯竖起耳朵等待房间门开关的声音,但他听见有水声从洗手间传来。
身边没了热源,林驯一阵空虚泛冷,他拉紧被褥,把自己裹成蚕蛹。
水声很快停了,霍霆霄拧了个湿毛巾出来,贴在林驯潮红的脸颊上,“擦干净再睡。”
林驯睁开眼,没动。
霍霆霄掀开裹在他身上的被子,林驯按住他的手,制止了他要给他擦身的动作。这不该是霍霆霄做的事,他已经足够体贴,没道理再做这些。
林驯接过毛巾,缩回被子。
他顶着一头凌乱的灰发,眼睛是红的,鼻尖也是红的,像受了委屈,才躲在被窝里偷偷哭过一场。
霍霆霄把他汗湿的碎发抚向额后,问他:“酒醒了吗?”
林驯摇摇头,说不清自己现在究竟是醉是醒。明明对每个细节都具备极其清晰的认知,可对情绪的掌控力基本等于零。
应该是醉的吧,醉了才有借口。
像是为了证明这个说法,他蓦地歪过头,飞快啄吻了一下男人被自己抠出红印的手背。
仿佛觉得醉鬼有趣,霍霆霄故意逗他:“我手没洗干净。”
林驯舔了下嘴唇,再次吻了下霍霆霄的指尖,眼神称得上虔诚。
霍霆霄明知故问:“这是什么意思?”
完全没料到还要对这种行为做解释,林驯迟缓地眨眨眼,脑袋因转速不够开始发晕。他从被子里探出右手,在霍霆霄的掌心轻轻划了两下。
霍霆霄握住他的指尖,问:“谢谢,还是喜欢?”
林驯张开嘴巴,无声地说“谢谢”。
霍霆霄垂眸看他,橘色调的夜灯将他的目光衬得温情脉脉。
他问:“谢礼只有一个吻吗?”
林驯彻底猜不透他的意思,但还是无比诚恳地仰视霍霆霄,一字一字地、用他自己的方式比划着,表达真心。
霍霆霄也很配合,极具耐心地一字一字猜测,拼凑出林驯想表达的意思。
“‘我有的都给你’,是吗?”
林驯郑重点头。
霍霆霄笑了笑,目光忽然落在林驯枕下的一角,一块手表在夜灯下微微闪着金属色泽。
他问:“这块表也可以给我吗?”
本来只是想开玩笑逗一下林驯,但林驯明显当了真,眼神变得慌张。霍霆霄面露不忍,正要收回这句玩笑,林驯却牵起他的手,把那块珍藏了六年的表戴在了他的手腕上。
一句“还你”卡在霍霆霄喉间,再说不出口。
而林驯给他戴上表后,就蜷进被窝里,背过身去,不再有任何动静。
霍霆霄在床边坐了很久,林驯始终维持着蜷缩的姿势,像是很冷,又像在难过。
他把室内温度调高一度,再关掉小夜灯,霍霆霄坐在一缕从窗帘缝隙渗进来的月光中,静静看着床上单薄的身影。
直到林驯的呼吸声变得均匀平稳,他才离开。
几分钟后,林驯转过身。
先摸了摸霍霆霄坐过的位置,再把手摸到枕下。
是空的。
过去每晚他都要摸着入睡的东西,被他物归原主,送了回去。
真是个愚蠢的决定。
霍霆霄根本不缺名表饰品,不会在乎一块坏掉的手表。说不定还会因此想起过去烂透的旧事,导致他自己败露。
真的很蠢。
林驯默默骂了一遍又一遍,脑子昏昏沉沉的,像陷进了泥泞的沼泽,越挣扎越濒近绝望。
窗外隐约滚过几声闷雷。
夏季夜晚的潮热很快被突至的大雨浇灭,林驯浑身湿透了,又累又冷,但他顾不得身体上的疲累,疾步奔跑过湿泞的泥坑。
他四下环顾,雨夜的郊区黑沉沉的,远处主干道上的路灯在雨雾中模糊成微弱的光斑。
耳边除了雨滴砸在仓库顶棚发出的“噼啪”声,以及自己紧张吞咽口水的声音,就再没别的动静了。
林驯定定神,从裤兜里掏出一根细铁丝,插进锁孔转了几下,锁就开了。
仓库里也是一片漆黑,但他不敢开灯,摸黑寻找了几个小隔间后,他在二楼的一个储藏室内找到了被绑了手脚的霍霆霄。
刚满十八岁的霍霆霄,身上还穿着昨晚生日宴会上的那套定制西装,喷了定型啫喱的头发已经散了,挡住了半张脸。
林驯急切地冲过去,拨开碎发,终于适应昏暗的眼睛勉强看清了霍霆霄的脸。
没有伤,只是沾了点灰尘。
霍霆霄闭着眼,昏迷不醒,林驯拍了几下也没反应,他只能先给霍霆霄松绑。
绳结很粗,扎得又紧,林驯来前匆匆在书包里翻到的那把削铅笔用的小刀不太够用。
他一边用力地磨绳子,一边焦急地叫霍霆霄的名字。
“霍霆霄!你快醒醒!”
在他坚持不懈地呼唤下,霍霆霄终于有了回应,艰难地撑开眼皮。
天际爬过一道闪电,照亮了少年紧蹙的眉心。
几秒的迷茫过后,随着目光聚焦,少年漆黑的眼瞳渐渐凝起一层冰霜。
他静静看着眼前淋得湿透的男孩子,埋头用力地用一把小刀给他割绳子。
黑发凌乱,发梢在不断滴水,像是刚从河里爬上来。
手上骤然一松,绳子脱落了。
林驯刚要松口气,喉间忽然传来一下刺痛——一根尖锐的细针抵住了他的咽喉。
霍霆霄的腕表是定制的,轻轻一按侧面的表冠,表针就可脱出,以便应急。最关键的是表壳内部的微型定位芯片,会在表针脱出的第一时间触发报警功能。
这是爷爷昨晚才送给他的成年礼物,没想到今天就派上了用场。
霍霆霄冷冷地看着眼前的少年,质问:“这次又打的什么主意?”
发梢的水滴进眼睛,蛰得他一痛,林驯眨眨眼睫,举起双手:“我是来救你的,先跟我走好吗?这里不安全!”
他满眼诚恳地看着霍霆霄,可惜黑框近视镜的镜片凝满了水珠,他不能确定霍霆霄是否接收到了他眼中的诚意。
这时楼下大门传来“砰”的一声响,林驯脸色顿时变了。
没时间再解释更多,林驯一把拽住霍霆霄的手搭在自己肩头,强行把人扶起来往外走。
混乱中,霍霆霄的腕表表扣松脱,手表掉在了地上,但没时间再找。
霍霆霄被绑了一天一夜,双腿酸麻,加上迷药的影响还在,他的行动远不如平时灵活。
林驯承担了他大半的重量,半拖半抱地带着霍霆霄从二楼跳下。
因为有雨棚做缓冲,雨后的土地也松软,两人没受什么伤,从地上爬起来后继续向前跑,直到携肩跑进百米外的树林。
林驯搀着霍霆霄在林子里左拐右拐,终于在林子深处找到一个草棚。
这是以前林子主人搭建起来的休息之所,已经废弃不用,但可以勉强避雨。
林驯脱掉外套铺在地上,给霍霆霄休息,他守在门口警惕地打量四周,低声问:“你的手机还在吗?报警或者联系家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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