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年你一直不回家,连通电话都懒得打,现在你爸爸病倒了,你卡在这个节骨眼上回来,我还当你是良心发现,想回来做个孝子,结果呢,你居然偷偷给他转了院!”
“你爸爸可是脑溢血!好不容易抢救过来,人还没醒,现在是最需要人照顾的时候,你干什么要折腾他转院?”
她揪住霍霆霄的冷漠当把柄,站在道德高地激动控诉了一番。然而,霍霆霄的平静与无视,衬得她像个跳梁小丑。
她不甘心地拉过旁边的霍正晖:“你给评评理,你说我想见你大哥一面,想照顾他,我有错吗?这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霍正晖脸上闪过一丝尴尬。
当年大哥在原配去世后不久,就把萧冉母子领进门,这事遭到了霍氏上下的一致反对,闹腾了好一阵子。
也是那时起,霍霆霄与亲生父亲的关系几近决裂,这么多年也没修复。
他可不想趟这趟浑水。
奈何他生了个缺心眼的儿子,非要蹦出来火上浇油:“大伯母说的没错,霍霆霄你安得什么心!”
“霍旭!”霍正晖试图呵止。
霍旭却已如脱缰野马:“哦,我知道了!你是不是看大伯父快不行了,趁机把人转移了,好拿到他名下的股份吧!这样你就能在霍氏有绝对决策权了?!”
“反正人是昏迷的,遗嘱公证什么的还不是随便你乱搞。”
这是极其恶毒的揣测,林驯听得拳头都硬了。
纪叔想强行送客,霍旭却扯着嗓门大喊:“你想得也太美了!这几年霍家的发展你一份力都没出,回来就想指手画脚,哪有这种好事?!”
“我不怕你,董事会也不是那么好摆布的!”
“别仗着有爷爷的那份遗嘱,你就能在霍家呼风唤雨!谁知道遗嘱是真是假,没准你当初也是用的这招对付爷爷的呢!”
推搡中,纪叔被霍旭用力掼在了桌上,林驯眼疾手快上前扶了一把,人才没摔倒。
霍旭用手指着霍霆霄的鼻子又骂又喊,林驯忍无可忍,想上前把那根手指掰断,这时餐椅移位发出一声刺耳的噪音。
霍霆霄站了起来,脸色阴沉得可怕。
霍正晖怕闹得不好收场,忙拽着霍旭往外走。
萧冉却迎上一步,质问道:“你不会真的想动什么手脚吧?你没权力这么做,那里面有我和霍呈的一份。”
“原来这才是你关心的。”
霍霆霄终于给了她一个眼神。
冷戾、严肃,带着浓重的压迫感。
萧冉一阵心悸。
她握紧手包,抬高音量:“你少倒打一耙!你不让我见你爸爸,不就是说明你心虚……”
霍霆霄冷冷打断她:“再不走,下一个被撤职的就是你儿子。”
“你威胁我?!”萧冉瞪大眼睛。
霍霆霄直接拿出了手机。
萧冉想拦他,情急之下挥起手包砸了过去。
“砰”的一声响,本来吵闹的餐厅一下静了下来。
林驯的脑袋被打得歪向了一侧,手包外壳上镶的钻石与铆钉,刮破了他左侧颧骨靠近眼下的皮肤。
血渗出来,顺颊而下,宛如一道血泪,配上他阴鸷的眼神,恐吓效果十足。
但萧冉不是一般的女人,她绝不肯在霍霆霄养的一条家犬面前露怯,于是扬手想再打。
林驯刚要抬手反制,霍霆霄却先他一步,扼住了她打来的手腕。
这一下力道十足,恨不能要捏碎对方的腕骨。
萧冉疼得五官扭曲,忍不住尖叫了一声:“你放手!”
霍霆霄用力扯了她一把,迫使她直视自己的眼睛。
那是一潭漆黑的深渊。
暗流涌动下,堆陈着无尽冷冽的恨意,霎时间,萧冉感到有一股凉意从脊背窜起,直冲脑门。
霍霆霄沉声道:“再来一次,我保证你跟你儿子,一个子儿都拿不到。”
说完,他松了手。
萧冉捂着通红的手腕慌张地向后退,差点崴了脚。她不敢真的在这个时候跟霍霆霄撕破脸,最后只能不甘心地走了。
霍旭还在门外破口大骂,混着滚滚雷声,听得人火大。
林驯想出去收拾他一顿,手腕却被霍霆霄轻轻勾住。
下巴也随之被挑起。
男人的拇指带着点力道抹去他脸上的血痕,林驯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他竭尽全力克制着,不让整张脸贴近男人的掌心,全然没留意到男人正恶劣地把指尖沾的血抹在他的下唇边。
唇瓣被涂得殷红。
霍霆霄看着他,笑了下:“怎么不躲了?”
林驯一怔,还没回过神,霍霆霄已松开他上楼去了。
第16章 “林驯,我不喜欢秘密”
纪叔却坚持要给他消毒涂药,拎来的急救药箱很大一只,实在是小题大做。
林驯心不在焉地望着楼梯口。
刚才霍霆霄的背影,看起来十分倦怠,想必心情一定很糟。
好好的一个晚上,就这么被毁了,换谁都会觉得厌烦。
林驯在心里默默诅咒那三个不速之客,希望他们回去路上能打滑翻个车什么的。
“好了。”
纪叔收起药箱,嘱咐他:“伤口今晚别沾水,去休息吧。”
林驯指了指楼上。
纪叔摇头:“让他自己静一下吧。”
林驯只好回了房间。
窗外雷声滚滚,大雨倾盆,他第一次在雨夜感到心烦。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睁眼到半夜两点左右,他忽然听到了钢琴声。
林驯竖起耳朵。
琴声一开始断断续续,半分钟后,流淌的音符汇成一条溪流,混着雨声,叮咚敲击着他的耳膜。
他放轻脚步,推门出去。
大厅没开灯,闪电不时划破黑沉的夜。
落地窗边,霍霆霄坐在钢琴前,大雨在他身侧落下,他仿佛只身坐在雨中。
林驯停在五米之外,静静看着他。
想起七年前那个春雨连绵的午后,霍霆霄也是这样坐在琴房里,神色落寞地弹着钢琴。
那是他第一次遇见霍霆霄。
虽然他不懂乐理,但也能听得出少年越弹越浮躁,最后曲子以几个突兀的重音潦草收尾。
“砰”的一声响,少年重重扣上钢琴盖,紧接着噼里啪啦的,曲谱架被扫落在地,戳在旁边的小提琴和吉他一起遭了殃。
林驯坐在角落堆起的旧桌椅旁边,没出声。
他存在感一向很低,所以直到发泄完情绪,少年霍霆霄才注意到琴房里还有他这么一个人。
四目相对,春雷闷闷滚过头顶。
“……抱歉。”少年抓起丢在脚边的校服,大步离开了琴房。
林驯恹恹地闭上眼睛,准备继续休息,结果有脚步声去而复返。
他仰起头,看见少年大步朝他走来,林驯戒备地抓住旁边的椅子腿,准备随时反击。
然而,少年向他伸来的不是拳头,而是一张干净的湿巾。
“你嘴角有血,擦一擦。”
见他迟迟不接,少年霍霆霄把一瓶矿泉水放在他脚边,再把湿巾放在瓶盖上,“刚才的事,请替我保密,谢谢。”
说完他走了。
琴房的门没关严,淅淅沥沥的雨丝飘进来,一点一滴润湿了林驯干涸荒芜的青春。
林驯没想到能再一次看见霍霆霄弹琴。
寥寥夜色里,男人的身影仿佛和七年前的那个少年重叠在了一起。只是如今的霍霆霄,已经不会再靠摔东西来宣泄情绪。
这次林驯听到了一首完整的乐曲。
曲风是舒缓轻柔的,节奏甚至有一段称得上轻快,可弹琴的人却肉眼可见的伤神。
钢琴架上放着一只空酒杯,林驯走过去,往里面添了半杯酒。
霍霆霄抬眸问他:“好听吗?”
林驯点点头。
男人修长的手指在黑白琴键间游走,简直把每个音符直接敲在他心尖上。
霍霆霄默不作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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