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不煮,对方就准备一直饿着?
裴青:“你这么大了,连面条都不会煮吗?”
“对。”男人眼睛一亮,恍然大悟,“就是这个感觉。”
裴青:“……”
他这次遇到的,怕不是神经病吧。
去厨房取面条的路上,裴青的眼侧瞥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他转头,看见傅应钟进了浴室,很快,合上了门。
出于死也要死个明白的心态,他决定主动出击。
浴室外,他轻轻敲了敲门。
“傅应……老板。”裴青问,“你看到我早上给你发的消息了吗?”
没人回答。
裴青:“如果你不答应,可以回复不同意。没有必要……”
浴室里,出水的开关被拧开。
水流声哗哗响起。
盖过了他的声音。
造物者是极度不讲道理的。
它乐于创造出自大傲慢的人类,这些人恶劣嚣张,没有半点人情味,他们理所应当地认为,世界是围着自己转的。任凭他人张牙舞爪,不满抗议,都不为所动。
而更叫人气愤的是。
至少在活过的过往年岁里,世界的确在围着这位傲慢无礼的大少爷转动。
第07章
接下来这几日,裴青起得也很早。
森阳佳苑所在的区域,离最繁华的城区隔着十几公里的路程,也没开通地铁,来往交通有诸多不便,所以尽管是近几年新建起的小区,之中大部分住的,也是老人。
这一点,倒是为他省去不少麻烦。
老人们上网少,记性也差了,只能叫上几个春晚演小品的喜剧演员,不认识什么流量明星。
他守在门口这几天,老人们见了他,只当他是个普通的年轻人,见得多了,还会上来寒暄几句,问问工作,谈谈收入。
他表现得还算热情,只是回的话,尽数都是胡编的。
这几天,他与傅应钟近乎毫无交流。他做自己的本职工作,而这位大少爷,则是将高冷与臭脸,贯彻到底。
日复一日的现状维持了一周。
森阳佳苑,二栋的一楼空地,裴青接到了宋成祥的电话。
对方问他在哪。
近处,有几个老人搭了桌子,在下象棋。似是遇了瓶颈,有一人眉头紧皱,迟迟不移棋。
有看不过去的,开始起哄,喊他下桌。
环境变得喧闹。
裴青往一旁走,停在一棵银杏下。
纷飞的落叶,凌空打着旋儿,轻轻落入泥里,无声无息。
他回答:“还是老地方。”
那头又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一个月后啊。”裴青卖乖,“一个月后我一定回来,好好工作,认真搞事业赚大钱。”
宋成祥拗了几日,还是拗不过人,到了这个份上,也只能由着他去了。
他说:“减少曝光,多多少少会掉粉的,这点你得想明白。”
“我知道。”周围静悄悄的,裴青只能听见落叶,与隔着口罩,变得闷闷的,属于他自己的嗓音,“我真的想清楚了,想好好休息一下。”
他当演员收获的唯一成就,约摸就是说瞎话不打草稿。
什么休息。
他现在可是要每天起早贪黑给万恶的资本主义做一日三餐啊。
“你在榆城哪里呀?”宋成祥操心,“需不需要我找团队过来,负责帮你拍照片,组不进,综艺不上,活动不参加,要是连微博也不发,我真怕网上流传你退圈的消息……”
电话里喋喋不休。
他思忖着拒绝的话,稍稍偏移目光。
一双球鞋出现在视野里。
慢慢走近,停在一处,不再向前走。
经过片刻的愣神,他缓缓抬头,与其对视。
抬头时,落叶飘卷在半空,在突如其来的寂静间,落于地面。
岁月嗟磨。
李舟瘦了一圈,也黑了许多。比较起学生时期,轮廓褪去了青涩,多了尖锐的棱角。
他手里提着塑料袋,沉甸甸的。
里头装了几瓶啤酒。
裴青足足看了半分钟,才敢确定眼前的男人是李舟。
他想摘下口罩,手指触到口罩挂绳时,李舟叫他:“裴青。”
……
李舟在楼上扔下啤酒,问他有没有吃过中饭。
裴青站在门前,往里望。
凌乱的房间不成章法,垃圾桶里装满了没扔掉的空酒瓶,有的扔出了桶外,窄小的客厅,瞬间没了落脚的余地。
没得到回答,李舟转头看他。
他这才茫然地摇摇头,说没吃过。
知晓了答案,李舟带他去了附近的面馆。
面馆环境还算干净,两人各点了一碗面,找了空位置对坐。
相视无言半晌,裴青开口:“我听说你姥爷……”
话还没说完,老板端来一碗面,看加料,是李舟点的那碗。
李舟将碗移向自己,低头吃了口面。
他说:“你知道了啊。”
嘴里有食物,这话的语气很含糊,热气盖过脸,也看不清神情。
裴青点头:“向王叔打听的。”
李舟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他就是瞒不住事,年纪多大都一样。”
这时候,裴青的那份面也端了上来。
店里的客人不少,裴青不敢取下口罩。面放在眼前,他也没有动筷的意思。
他继续方才的话题,将声音压轻,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音量:“姥爷的医药费还需要多少?”
李舟没有回答他,只是埋头吃面。
面几乎见了底,他抬起头,看一眼裴青碗里一根未动的面条,开口:“你不吃吗?”
对于这个问题,裴青茫然,手指不自觉地摸上了口罩。
李舟忽然用气音笑了一声:“大明星。”
说完,不等裴青反应,他起身,去前台结账,与老板说了些什么,没过几秒,老板取了打包盒和塑料袋,把裴青眼前还泛着热气的面打了包。
李舟又说:“走吧。”
裴青早已不熟悉如今的榆城,只能起身,跟着他走。
走了一会儿,他意识到,李舟走的是回森阳佳苑的路。
在等红绿灯的交叉口,李舟问他:“你回榆城做什么?”
这时候,裴青才恍悟过来。
最开始,他想联系上高中同学的原因,是为了打听崔坤山有没有回过榆城。
可知道李舟的亲人身患重病后,一切的性质又不一样了。
但面对昔日的好友,他选择说实话:“崔坤山把房子卖了,我想找崔坤山。”
李舟挑眉:“我没见过他。”
裴青愣了。
李舟继续说:“你是想向我问这个吧。”
经过这个红绿灯,李舟停下脚步,不再往前走。
面对裴青困惑的神情,他解释:“这里比较好打车。”
这下,纵使裴青再迟钝,也明白过来李舟奇怪的种种行径是为什么。
他想赶走自己。
果不其然,李舟又说:“高中毕业前,你就把所有人的联系方式都删了,我连你都联系不到,怎么能联系到你爸呢。”
话到这里,他顿了顿,继续说:“我这里没有线索,你犯不着天天来小区蹲我回家。”
裴青怔然良久。
思索片刻,也只憋出不成章法的无力解释:“不是的,李舟,我等你那么多天,是因为我真的想帮……”
马路上,车流湍急,各奔东西。
李舟只是叹了口气,注视着他,很轻很轻地,开口说:“裴青,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
……
第二天,裴青照例做好早中晚三份饭,放进冰箱冷藏,轻手轻脚出门,打车出门。
只是这一次,去的不是森阳佳苑,而是榆城中心医院。
他到得早,很多病人还在休息。
住院部的走廊上几乎没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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