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儿庄羽倒是没把虾头堆成山,不过谭晓光让服务员添了两次锅里的炒饭。说是庄羽中午太忙没吃午饭,晚饭一起补上。真的,吃自助能靠吃主食回本的,也算是让唐喆学开了回眼。
对于庄羽进餐厅特意选把角拐弯、前头挡根承重柱、恨不能服务员都找不到位置的桌子,谭晓光哼哼唧唧抱怨着:“我有日子没来公开场合吃过饭了,庄羽不让我出来。”
嘴上不满,可他看庄羽吃东西时的眼神挺腻歪。不得不说,滤镜厚的可以,搁唐喆学看庄羽扒饭那速度,自己都觉着有点吃不下去。
“你要不怕被人认出来,可以随便出来溜达。”两锅炒米饭干下去,庄羽算垫上底儿了,进餐速度明显慢了下来,也挪出嘴来说话了。
谭晓光满不在乎的:“认出来能怎么着?还能一枪毙了我?”
“那谁知道,通缉令上挂着的那几个,哪个瞅见你都不会让你活着见到第二天的太阳。”
“诶,庄副处,这可就是你们缉毒处的问题了,你说金山都死了多少年了,那些个漏网之鱼还没抓干净。”
“有本事你自己抓去。”
“但凡能批我身衣服,我明儿就给你拎回俩来。”
说完立马收获了庄羽一记白眼,谭晓光转而将视线投向假装认真吃饭、实则支棱着耳朵听他俩打嘴炮的林冬:“林队,我听说,骁哥进悬案了?不走了?”
“走,跟完手头的案子就走。”林冬稍一琢磨,“你跟秦骁很熟?”
“以前在同一个专案组待过,黄赌毒一条线嘛,他们抓赌,我们扫毒。”
提起往日的辉煌,谭晓光的眼中奕奕发光:“不过他可能不记得我了,那会我还是个新人,刚从重案出来进缉毒。”
唐喆学鼓着腮帮插话道:“不会,骁哥那记性,你就是化成灰儿他也认得。”
“也是,他那脑子,记东西贼快。”
谭晓光认同点头,转脸看庄羽面前的盘子几乎空了,眼神瞬间宠溺,柔声问:“还吃什么?我去帮你拿。”
“不用,我自己去。”
庄羽起身离开座位。过了十分钟才回来,手上四个盘子,每个盘子里都冒尖。林冬看着都觉得堵得慌——刚那两锅炒饭都顺下水道里去了?这也太特么能造了!
注意到林冬异样的视线,谭晓光轻嗤一声:“这也就是庄瑞没来,他要来了,今儿后厨剩不下东西,林队我跟你说,当年我请他们哥俩吃饭,吃烧烤,好家伙差点没给我当店里,我钱不够,只能押学警证给老板,第二天问同学借了四百块钱才给赎回来。”
噗——
唐喆学一个没憋住,笑喷了口青瓜汁。还好及时转头,不然得喷谭晓光一脸。庄羽被说得脸有点黑,暗搓搓踩了谭晓光一脚,示意他别到处散自己那点黑历史。说到底怪谭晓光打肿脸充胖子,兜里就那俩镚子儿,还非得在庄瑞面前楞装阔气,说什么“点!随便点!我刚拿了比赛奖金”。其实一共二百块钱伙食补助,就算那会羊腰子三块,羊肉串八毛,玉米一块五,可点足了二百块钱也不够他们哥俩塞牙缝的。
不过,念书的时候没钱,吃什么都香,现在吃的起了,食物却没了记忆中的味道。时光荏苒,二十年的光阴飞速而过,记忆中那个愣头愣脑闯进生命的少年,如今虽已步入中年,眉眼依然还是当年那副桀骜不驯的模样。时光不负等待,经历无数的坎坷与羁绊,终得平淡相守。
这样想着,庄羽悄悄垂下手,于桌下轻轻握住谭晓光的手。此时此刻,如果世俗的目光允许,他真想靠上对方的肩头,于烟火喧嚣中静享爱人的体温。感觉手被攥住了,谭晓光的视线温和了一瞬,不动声色地往庄羽那边靠了靠。有时候他也纳闷,为什么家里家外两个庄羽,外面倒能柔情似水,跟家却是踹门拔网线。
莫名感觉桌对面的气氛黏糊了起来,林冬借着找餐巾纸的动作往桌下瞄了一眼,不觉默笑——不让谭晓光回归原岗位,大概是庄副处最后的矜持了吧?
自助餐俩半小时,庄羽那嘴几乎就没停过,四个人吃出八个人的量,老板还得咬牙忍着赔笑送客。别的客人走时老板都说“欢迎下次光临”,他们走,老板却是“慢走,不送了啊”。不用问,肯定得上黑名单,唐喆学出来之后跟林冬念叨“下次还是去谭晓光二姨那吃吧,搁外头真丢不起这人”。
一夜安眠,转天早起到单位,林冬果然收到了秧客麟鏖战一夜的成果——查到带冉茹去办宽带那男人的身份信息了。鲍志刚,男,本地人,初中学历,现年三十四岁,有过组织卖/淫和容留他人吸毒的前科。紧跟着又接到了陆俊的电话,他说,那四个外籍女子不是跑夜场的,而是某家连锁台球厅的“陪练”。
为了扫听线索,陆俊也忙活了一晚上:“是这样,林队,现在有很多台球厅提供‘陪练’服务,就是找一些年轻漂亮的、在夜场干过的女孩子,培训三个月,然后陪着客人一起打台球,一个钟收费几十到几百不等,看陪练的技术。”
“出台么?”林冬问。
“出,但出去干嘛,公司不管,只按钟收钱,如果出现涉嫌违法犯罪的勾当,公司也不担责。”常年游走于灰色地带,陆俊比林冬更清楚这里面的弯弯绕,“现在这行卷的厉害,夜场的小姐不够使了,就有人招洋妞,我问了一干这行的哥们,他说,按您给的那几张照片看,出台行情得五六百,您想,五六百,光吃饭逛街,那些老板也得乐意不是?”
“所以她们还是来卖/淫的。”
“嗨,换个方式,大差不差。”
“明白了,多谢,有需要再跟你联系。”
挂断通讯,林冬用手机轻敲着下巴,凝神思考。那四个外籍女子被查出涉毒后,嘴巴跟贴了封条一样,问什么都是“听不懂听不懂”,怼翻译器也不行。现在庄羽正在和涉外警务处及领事馆协调,看能不能找一个懂罗马尼亚语的人过来做翻译。听到家乡话她们可能就愿意说了。
返回头来看这个带冉茹去申领宽带的鲍志刚,跟着他应该就能找到冉茹的下落。但眼下庄羽不让林冬动鲍志刚,以免打草惊蛇。四个女孩都被警方带走了,雇主联系不上她们,肯定得到处找。昨天那个红发女孩的手机上有十七个未接来电,派出所当时不清楚情况,怕她万一用罗马尼亚语给那边通风报信、这边听不懂怎么回事就没让她接。
既然明着不让碰,那就只能走暗线,唐喆学提议道:“不然去台球厅转转吧,既然他负责管理姑娘们的住宿,很可能在台球厅里出没。”
林冬也是这么想的,转头问办公室里的人:“谁会打台球?”
几个人互相看看,最后只有秧客麟迟疑着举起了手。这倒是令唐喆学稍感意外:“你会打台球?”
秧客麟点点头:“恩,计算碰撞角度和力度,就能预测出球的走向,这是我唯一擅长的运动。”
“……”
哦,对,这小子是学计算机的,数学一门灵——唐·高考数学六十的文科生·喆学心酸默念。
由于林冬白天还有会,去台球厅找鲍志刚的工作便交给唐喆学和秧客麟执行。按照陆俊给的地址,两人驱车前往。唐喆学倒是打过台球,念书的时候,十来年没怎么碰了,估计到现场还得找找手感。记得以前同寝有个哥们,外号“抽杆儿王”,打花式九球,一杆能把桌面上的球抽干净了,搞得大家都不怎么爱跟他一起打台球。一杆儿一根烟,这哥们一上场,全寝的烟都能被他“抽”光。
开着从老贾那申领来的八手破车,秧客麟轻巧道:“我不打九球,我打斯诺克。”
比起花式九球,斯诺克球袋口更小,规则更多。唐喆学闻言佩服道:“看来你还是个高手。”
“我以前在台球厅当陪练混零花钱。”
“这么牛逼?那一会给你选个高级陪练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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