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那些伤是打在霍深身上的,可它们也带走了沈月岛半条命。
“就因为爷爷偏心,你就杀了我爸,我妈,我弟弟,现在又来折磨我的爱人,三叔,我们一家到底是对你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啊?你告诉我,我们究竟有哪点对不起你。”
沈月岛想不明白,他也不可能明白,就因为生日时被锁在仓库,因为成绩单上没人给他签字,就可以杀掉自己血浓于水的哥哥,连他的家人都不放过。
可这些都是老爷子做的,不是他爸做的,为什么要把这些仇全都算在他爸头上。
“我爸对你还不够好吗?”
沈月岛攥着手机,声音嘶哑地问他。
“他这辈子赚到的第一笔钱就给你买了生日礼物!可你从那时候起就想杀他!”
“我没有!”沈堂才第一次为自己辩驳:“我没想杀他!是他自己往我的枪口上撞!”
他瞳孔外扩,精神恍惚,架在霍深脖子下的到不停哆嗦。
“他的位子本来是我的!我才是老爷子的继承人!拍卖会的生意一本万利,我拿回来的钱越来越多,老爷子的目光第一次落到我身上,这是他第一次拿正眼看我,可结果呢!”
“最后一个月你爸突然拿回来比我多十倍的钱,釜底抽薪抢了我的位置!”
“他明知道我有多想要,还来和我争!他明明从一开始就能赢,却故意装作输给我的样子,把我当成跳梁小丑一样耍得团团转!他说我是他最疼爱的弟弟,他就是这样疼我的吗?!”
“一年啊,他有那么多机会告诉我,却从来都不说!不仅骗我,还查我,说给我个机会让我去自首,怎么可能!我不会输的,我不可能输给他。他想查我就给他查,他想做好人我就成全他!”
“那二叔呢!”
沈月岛想起父母房间里沈堂义的尸体,打开时他僵直的手里还攥着个碎掉的泥人,眼睛就那样直勾勾地看着自己,或许到死的那一刻都不明白弟弟为什么要杀自己。
“二叔又哪里对不起你了?你要把他也杀了?”
说起沈堂义,沈堂才轻蔑地笑起来。
“是他活该,我要走时被他撞见,他看到我箱子里有几个泥人,那是他有一年过生日时大哥给他捏的,被我偷来了,他看到了让我还他,凭什么啊?”
他问沈月岛:“我凭什么给他?”
“你知道那几个泥人是怎么来的吗?”
“你爸爸亲自去找的老手艺人,学了一个多月,又赶了好几个通宵才赶在他生日之前捏好送给他的,捏得手指肚全部皲裂了。看出来了吗?谁才是亲兄弟?谁又是假兄弟?我十八岁成人礼他就随便给我买个矿!沈堂义普普通通一个生日他准备得这么精心!老爷子偏心,他也偏心!他还有脸说我是他最疼爱的弟弟?沈堂义还有脸和我要泥人?”
“行啊,他要我就给他,他以为我稀罕?”
沈堂才大方地一挥手,“我给他塞嘴里让他吃下去,让他和那几个破泥人一起入土好了。所以你看是我要杀他们的吗?是他们故意气我,我没办法啊,小岛,我没办法。”
他不管做什么都有理,好像全世界都在让他受委屈,明明是十恶不赦的刽子手却摆出一副被所有人伤害了的无辜样,就连杀人都是被逼无奈的。
沈月岛觉得他恶心至极。
“我不想再和你多说一句话。”他看着屏幕,“仇我不报了,你爱去哪就去哪,只要别出现在我面前,你想要什么,我给你,把霍深还给我。”
沈堂才眨眨眼,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好说话,跨越了这么多年的仇恨就在一瞬间烟消云散,他还有些怅然若失,觉得没意思。
“那你给我三个亿,一张身份卡,一架直升飞机,等我到了安全的地方,会放了霍深。”
“可以。”沈月岛眼皮都没眨。
沈堂才手里的刀转了半圈,在昏迷的霍深脸上拍了一下,“现在涨价了,我要十个亿。”
沈月岛张嘴要答应,话还没说出来,沈堂才话锋一转:“我又改变主意了,你活着我逃跑都不安心,你想换回他的命,就把自己的脑袋割下来,现在就动手。”
沈月岛抬眼看向他。
沈堂才皮笑肉不笑。
两人无声地对视了几秒,沈月岛开口:“你的账算错了,霍深的命再值钱,也没我的值钱。”
沈堂才端着肩膀闷声笑起来,一副不出所料的模样。
“我早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你假装不在意的眼神演得特别好,本来我也挺没底的,但就在刚才我发现了一件事,必须和你分享一下。”
“小岛,你可看好了,这是三叔送给你的最后一件礼物。”
沈堂才把手机拿到近前,自己站到霍深身后,掰着他的脸对准镜头,霍深仍旧是昏迷不醒的样子,但眼皮偶尔能张开一道小缝,双眼上那道血红的伤口狰狞又刺目。
沈堂才笑容和蔼,嗓音轻柔,用给小宝宝讲睡前故事的语气对沈月岛说:“我刚才打他时他的眼睛里掉出来两片东西,我还以为他眼睛被我打爆了呢,结果掰开一看,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他伸出两根手指,撑开霍深的右眼皮,被鲜血濡湿的睫毛之下,那么狭窄的一条缝隙里,露出一只灰绿色的、潮湿的、像湖水一般的眼睛。
这一幕在今后的很多年里,都深深地刻印在沈月岛的噩梦中。
“小岛,你还记得这双眼睛吗?”
沈堂才的声音如鬼魅般响起,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是一支锋利的箭。
沈月岛如同被万箭穿心,僵在原地。
“眼熟吗?还记不记得他?”
“我都记得这双眼睛,你应该不会忘吧。”
“哦对对,你认识的那个他已经死了,那你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吗?”
被他攥在手里的霍深恢复了一些意识,眼睛眨了两下,露出更多的绿色。
沈堂才讥笑道:“你不会到现在都以为那只是一场普通的车祸吧?”
我告诉你是怎么回事。
那天他来曼约顿找你,正好我们也去贝尔蒙特找他,大巴车是查理吩咐人撞毁的,没想到他居然死里逃生,从车里爬了出来,正好被我们捡到。
我们戴着头套,穿着救生员的衣服,他还以为自己得救了,拼命和我们呼救,那我们当然要救他啊。我们想和他做个交易,只要他在媒体面前以你男朋友的身份作证,沈家破产是因为你挪用公款出去赌,就立刻救他。
他居然不同意。
他都快死了,还不同意说你两句坏话。
怎么会有这么固执这么傻的人?他假装同意了我们也会救他的,毕竟还要拿他威胁你,可他连装都不会装。也是,那种闭塞的地方长大的乡巴佬哪有什么变通的脑子。
我们好言相劝,他死活不干,一直拒绝,还一副特别有骨气的样子。
查理你是知道的,脾气非常不好。
他拒绝一次,查理就打断他一根骨头,再拒绝一次,就掰断他一根手指,那天整个山谷里都是他的骨头被砸断的砰、砰、砰的清脆悦耳声。
后来他的胳膊腿全都废了,人就剩一口气,还是不识相,我们就在他身上练刀。
刚好我那段时间在研究人体雕刻。
沈堂才扒开霍深的上衣,露出锁骨底下最深的那道伤口,他兴奋地指给沈月岛看,把那道伤口怼在镜头前:“这条是我割的,漂亮吗?”
意料之中地没有听到回答,越是听不到沈堂才就越兴奋。
他扯着霍深的衣服给沈月岛细数每一条刀疤,谁割的,割了多深,割的时候有没有听到惨叫。
霍深被他摇晃着醒过来,眼睛还是睁不开,干裂的嘴唇动了两下,让他闭嘴。
沈堂才怎么可能答应,一次能折磨两个人,他觉得痛快极了。
他大声说着阿勒死前的惨状,说他被折磨得遍体鳞伤,浑身上下只剩一双眼睛还完好,查理看他的眼睛好看,想把他的眼睛挖出来,最后是阿勒自己点燃了汽油桶,烧成一团,冲下了悬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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