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挺看不上的。”
沈堂才脚下一个踉跄,没想到他这么直白,臊得老脸通红。
霍深转头冲他笑笑:“但我看不上你不是因为你是二世祖。”
他说完就转过身继续往前走,沈堂才在后面看着他的背影,嘴角勾起一个很浅的弧度。
“小风的尸体是在哪发现的?”霍深爬到一个小山坡上,看着坡下骇然出现的山谷,山谷中雾气更浓,只能看到一些冒尖的树叶和杂草,完全看不清谷底的情况。
沈堂才也爬上来,指着山谷底部,“就在那儿,警方当时判定小风就是在离这不远的地方掉下去的。”他说着跺了跺脚下的土地,示意霍深就是他们现在站的这个位置。
“是吗,那我们可要小心别掉下去。”霍深眼神很暗,唇角微微弯起,说这话时看都没看沈堂才,沈堂才却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清清嗓子,随便指着一棵大树说:“春天时那棵树下会开很多紫色的小花,我经常在那里给小风画画,小风很有灵气,是大自然孕育出的礼物。”
霍深一挑眉,转过头来看向他。
他也会看霍深:“怎么了?”
霍深还没说话,身后就传来一道枯枝被踩碎的声音,他和沈堂才同时转过头,看到一个人影躲在一棵大树旁边,看到他们转身就跑!
“就是她!那个男孩儿的母亲!”沈堂才大喊着上去,“别跑了我们是来帮你的!”
霍深扫过这周围的地势,也紧跟上去,可冲在前面的沈堂才却突然脚下一扭直直往山坡下栽倒,霍深伸手拉住他手腕,却被他带着一起滚下山坡。
这坡看着浅,可藏在雾气之中的部分却很深,两人顺着山坡一路往下滚,身体不断被草根和石块撞击,沈堂才被撞得不轻鬼叫了一路,最后霍深拽住了一根藤蔓才让两人在半山坡停下。
山坡到了这里已经趋近平缓,不算太陡,他们站起来,互相检查彼此的伤口,确认都是皮外伤,没有伤到头部和心脏,不幸的是,对讲机和手机都滚掉了。
“没事霍会长。”沈堂才主动请缨,“这个山谷里的路我也熟,我一定能带你走出去。”
霍深从地上拿起块有些尖的石头:“那就麻烦了。”
沈堂才不解地看他手里的石头:“这个是要?”
“探路的,前面应该有不少杂草。”霍深张口就来。
“好吧。”他敢说沈堂才就敢信,转身带他往山谷中走。
夜越深雾气就越浓,山谷正中浓度最高。
沈堂才说要带他出去,可走了大半个小时都没找到出路,霍深不走了,就近找了棵大树坐下。
沈堂才看他一时半会没有起来的意思,跟着坐过去。
“刚才那个看身形应该不是个女人。”霍深说。
“她穿了蓑衣。”沈堂才解释,“晚上山里会下雾,雾沾在身上没一会儿就会把衣服打湿,有经验的村民都会在进山前穿上蓑衣,蓑衣罩着会显得人很高大。”
“你确定是她吗?”霍深又问。
沈堂才想了想:“不确定。”
霍深看他,他丝毫不因刚才的笃定而心虚,实话实说:“这么大的雾,我也看不清。这山里的每一个人都是谁,我也不是全都能确定。”
狐狸不屑再隐藏,主动露出了尾巴。
都是聪明人,霍深看他一眼就知道他没再想掩藏。
“我一直想问,你曾说到你车前伸冤的女人,到底是那个男孩儿的妈妈,还是小风的妈妈?”
“小风的。”沈堂才笑着说,说完又纠正他,“不过不是到我车前,我从来没有开车来过村里,山路很难走的。而且他们找我做什么呢,她们要伸冤也该找沈堂义。”
他一副乐在其中的样子,显然是演得很享受。
霍深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照片:“来之前我在小岛房间里发现了这个。”
那是一张很旧的老照片,是沈月岛和他父亲的合照。
沈堂才接过来,眯着眼打量:“应该是小岛哪次生日照的,他鼻尖上还有小雀斑呢,可爱吧。”
“可爱。”但霍深的重点不是这个。
他指着照片中沈堂正手上戴的腕表,表内镶嵌着非常奢侈的祖母绿表盘,“这块玉的成色和沈堂义的貔貅坠子非常像,是一块玉雕出来的?”
“一块玉,所以呢?”沈堂才问。
“他爸是表盘,沈堂义是貔貅坠子,那你呢?你应该也有一块类似的玉吧,你的是什么?”
沈堂才只笑不说话,霍深就替他说:“也是一条貔貅玉坠子,只是你戴在手腕上。”
沈堂才的表情不惊讶也不慌张,很平静地看着他,甚至有闲心揪下一根草在手里把玩。
“霍会长比我那个侄子可是难骗得多。”
霍深看着他玩草的手:“你思考时会下意识摸手腕,手指先放到手腕上摸一下,再往下一些掠过空气,这不是戴过腕表的习惯,而是有坠子的手链,接头的那个人不是二叔,是你。”
“就凭这么个动作?是不是太草率了。”
“不是。”
“那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
“刚才。”
沈堂义双手摊开,“愿闻其详。”
霍深也不急,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你向我们投诚时说的那些话让我很不舒服,但说不上来哪里不对,直到刚才你说小风是大自然孕育的礼物。”
沈堂才点了一根烟,慢吞吞地吐出一口烟雾:“这句话有什么不对吗?”
“这话没什么不对,但不该那时候说。”
“小岛和小风有相似的经历,也曾被绑到斯威山拍卖,我不知道他被关在笼子里是什么样子的,但我的手下仅仅是和我说了这件事,心疼和愤怒就充斥了我的大脑,我当时完全无法冷静地思考,因为我珍惜他。”
沈堂才神色未变,依旧笑着:“对啊,我也珍惜小风,我那时候也很心疼,很愤怒。”
霍深嗤笑一声:“你还记得你是怎么和我们描述那个场景的吗?”
他一字不落地复述出沈堂才的话:“她衣衫褴褛,被折磨得体无完肤,就像关在破旧笼子里的礼物。礼物?献给那些恶心买家的礼物吗?”
“我永远都不会用那样的词语来形容受屈辱的小岛,但你却这样形容小风。”
“一开始我只是觉得怪,或许你们艺术家看到这些悲惨的场面都习惯用美好的词来形容,可你刚才却说她是大自然孕育出的礼物,说明你知道这个词的真正适用场合,可你并不觉得在小风被关在笼子里拍卖时用这个词来形容她有什么不对,因为你享受那场拍卖,你认为她是献给你的礼物,站在拍卖官身边的主理人不是沈堂义,是你。”
受自身经历影响,霍深在很多事上都有自己的一套逻辑,他善于抓住常人发现不了的细节,一旦抓住就会死抠到底,直到弄清藏在它背后的真相。
他确实是从那时候起就在怀疑沈堂才,所以那一晚他几乎没怎么说话,一直在观察,即便沈堂才之后为沈月岛挡枪差点死了,他都没有打消疑虑。
中一枪就可以博得对手的全部信任,这是一笔惊险但稳赚不赔的买卖,如果是他,也会这样做。
“啊,听起来很有道理,不愧是霍会长。”沈堂才又问,“既然你把人性研究得这么透,那不如你再猜猜,我为什么这么快就认了?”
“有恃无恐罢了。”
“三天前死的那二十多个人都是你杀的吧,山里根本就没有村民,从头到尾都是你在杀人,又用尸体做戏引我们上山,七年前你就是这样把沈堂正夫妇引上来的。”
“差不多吧。”沈堂才说,“但你比他们难缠得多。”
霍深不接他的话茬儿,继续道:“一开始绑架小岛的是你,在东渡山伏击我们的是你,杀死赛琳娜的是你,临水公馆刺杀裴溪洄的是你,所有的一切,都是你做的。包括爱德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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