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上周弑青紧紧搂着他的肩,脸上带着礼貌性的笑,但笑里有任谁都能看出的不爽。而他神情茫然,微微张着嘴,朝身旁人的侧脸看去。
邹渚清“啧”了一声。
他看起来怎么这么傻。
他点进评论,往下刷了几条,好让自己那张傻脸移出屏幕。
他本以为会看见些负面言论,可没想到连刷了几条高赞评论,大家的情感出乎意料的一致。
邹渚清的手停在其中一条上。
“我等这一天等了三年。”
邹渚清愕然,他点进评论主的主页。
果不其然,在她看过的电影里,赫然列着《狂放》。
邹渚清忽然就不知道想说些什么了。
他这三年强迫自己不去关注和提起有关《狂放》的任何事,甚至连带着和方裘都见的少了。他自己走不出来,于是对外装作满不在乎。
可他却忘了有一群人,他们和他一样没有走出《狂放》,且正在因为他做出一副的“满不在乎”的样子刺痛神伤。
他抬手,拿大号给这一条评论点了赞,然后退出微博熄屏手机,不去管由此引起的腥风血雨。
关上灯,闭上眼,邹渚清以为自己会很快入睡。可他脑子里全是林欢的脸。
坐在屋顶的林欢,在灯红酒绿中释放欲望的林欢,在昏暗的傍晚透过窗棂看裴霁的林欢。
他对着脑海里和自己有一模一样容貌的林欢问。
要我给你什么,你才能离开。
一片漆黑中,忽然亮起了光。
是邹渚清打开了电视。邹渚清蜷起身子坐在床上,看着面前的巨大电视屏幕。
龙标闪过,周弑青念白的声音传来。
“人活着是为了什么呢。”
整个影视界,只有周弑青的台词功底称得上是登峰造极。他的声音本身,就像极了一个故事。
“我过的挺苦的,和所有挣扎着生活的人一样,我为了活着而活着。”
“我一度想,如果拥有生命只能带给我无尽的痛苦和折磨,那为什么不就此离开。”
方裘的镜头逐渐上移上移,再上移。画面中的人迈着步伐,无视破旧失修的护栏和血红的警示牌,站在了悬崖边上。
他缓缓坐下,双脚悬空。
在方裘所钟爱的冷色灰调滤镜中,他显得那么令人心生绝望。
他抬头看着只剩光亮,没有温暖的太阳,像是在想什么事,或是思念什么人。
声音就在此刻又响起。
“可当我被死神告知人生所剩无几的时候,我歇斯底里地渴望活着。”
“我短短的二十多年人生干枯无趣乏善可陈。”
“可我拥有你。或者说我拥有过你。”
画面里的人缓缓抬起手臂。
“林欢,绚烂也好,痛苦也罢。代替我,活下去。”
一声枪响。
面前是万丈深渊,他选择向后倒去。
画面顺着他卧倒的身影移动,从他的手臂缓缓移向他握着枪的手,定格在一封简短的遗书。
放大,放大,再放大。
红色在他身旁蜿蜒,巨大的字幕凭空出现,阻拦了所有想要探究内容的视线。
《狂放》
林欢的太阳落山了。
画面疯狂倒退,整个世界迅速倒带,音响里的声音混乱如同噪音。
令人皱眉的眩晕终结在一个老式时钟上。
十二点一到,一只报时鸟跳了出来,念着听不懂的异乡语。
破旧旅馆的门开了。
来人一身漆黑,他说:“我想订个房间。”
故事由此开始。邹渚清跟着方裘的引导,脱离了演员的身份,时隔三年又一次,以一个观众的视角看这朵野玫瑰绽放。
被他扔在床上的手机亮了又灭,灭了又亮。
仿佛觉得好玩儿似的,邹渚清一直等到剧中的林欢拿起了一个座机电话放在了耳边,他才慢吞吞拿过手机接通电话。
他放在耳边,等着季明珠的破口大骂。
“在干什么?”
他一愣。
“在……看《狂放》。”
对面的人沉默了几秒,好像没料到这个答案。
“哪个桥段?”
邹渚清看了面前的林欢几秒,然后道。
“我在给你打电话。”
邹渚清话音落,下一瞬,属于周弑青的声音从两个地方传来,却奇妙地重合在了一起。
“你说过要和过去告别的,林欢。”
剧里的林欢面无表情。邹渚清看着他的嘴,卡在一模一样的时候出声。
“我食言了行不行?过去的我才是我,我习惯那样。”
电视机里周弑青的声音挣扎又痛苦,耳边的周弑青却含笑。
“不那样行吗?”
邹渚清笑了,刻意装出和林欢一样凶巴巴的口气:“你凭什么管我?凭你和我上过床?裴霁,和我有过的人不计其数,他们都没管过我,你觉得你自己很特殊是吗?那我告诉你,你……”
“凭我喜欢你。”
林欢强装的冷漠裂开,露出里面一个慌张的人。
“凭我喜欢你,林欢。”
“凭我喜欢你,小清。”
同样的声音,不同的两句话。
“我陪着你,你别害怕。”
裴霁和周弑青这样说道。
邹渚清抬手按了暂停键,专注于和耳边的周弑青交谈。
“周老师三年不见,会了不少。”
“冤枉。”周弑青笑:“我只是觉得,对林欢说的那是裴霁。我不是裴霁,所以我只对邹渚清说。”
邹渚清闻言,没回话。
话筒里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和漆黑一起给予邹渚清安全感。
“喂,”他忽然叫周弑青。
“你相信我能吗?”
能坚定内心,分清自己所爱。
周弑青一如往常般理性:“老实说,我很害怕。”
“从前我会担心的事,我现在也会担心。担心你对我的喜欢不过是移情。”
邹渚清讶异:“那你还……”
“但我喜欢重蹈覆辙。”
“从前我会做的事我现在依旧会做。”
什么事?
赌上一把。如果奖励是彻底拥有邹渚清的话。
邹渚清笑了。
他说:“那就试试。”
“嗯,”周弑青纵容道,“那就试试。”
又聊了些有的没的,邹渚清才忽然发觉蹊跷。
“我没拉黑你手机号?”
他本意不和周弑青在开机前有过多的联系的,所以没加微信,而他分明也记得自己曾经拉黑了周弑青的手机号。
“小清,”周弑青叹了口气,头疼道,“你仔细想想自己到底记不记得我手机号。”
笑话,邹渚清想。
他当然不记得。
不仅不记得,他还没把周弑青加到通讯录里,连一个备注都没给。
从来都是周弑青给他打电话,而当他想要找周弑青的时候,要么微信联系,要么只需要拨通话记录里最上面的,或者最频繁的一个就行。保准是周弑青。
我们一般称这为有恃无恐,或者邹渚清行为。非常的不讲道理。
所以即使谈恋爱也有了两年,他却只对周弑青的号码堪堪眼熟。当初拉黑的时候,也是找着一个眼熟的,通话次数多的还在第一个的号码果断拉黑,然后便没管过。
他再看现在手机上显示的号码。
不是周弑青的是谁的?
他震惊:“那我拉黑的是谁?”
周弑青道:“不管是谁,只希望你没把他得罪太狠。”
邹渚清觉得,自己是时候改了不改备注这个毛病了。
“言归正传,”周弑青忽然道,“我打给你本来是想问你微博的事的。”
邹渚清“啊”了一声。
“你看见我点赞了?”
周弑青道:“讲点良心,是全世界都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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