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离太近,我忘带口罩了。”他手心里留有烘焙的余香,眼神正经,并不察觉异样,还苦口婆心劝阻,“最近小心一点,我就是活生生的例子,不要仗着自己身体好就随便挑战免疫系统。”
只差几厘米就碰到。
好比飞伞起步时,即将离地腾空的那一秒,风蓄意骤停,他连人带伞滚下山坡,摔得狼狈不堪。
简翛一口气哽住,半晌没缓过来。
他紧紧盯着月时宁,到底看不透这究竟是高手游刃有余的婉拒,还是因为高烧迟钝的不解风情。
“我脸上有东西?”那人茫然摸自己的脸,手指碰到酸奶,恍然大悟,赶忙拿刚刚擦眼泪的纸巾抹过嘴唇。
是迟钝吧。
简翛自我安慰。
“那个……打扰了……”声音幽幽从一排地中海松背后传来。
看清来人,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口:
“欢欢姐?你怎么来了!”
“刚刚不是让你不要出门?”
戴欢欢走近他们,满脸怨念地问简翛:“说好见到他之后立刻让他联络我,为什么连你也不接电话了……”
简翛一怔,掏出手机,果然有两通戴欢欢的未接来电,他习惯调成震动模式,刚刚兴许太紧张,压根没感觉到:“抱歉……”
“我约了辆uber。运气好,附近就有。”戴欢欢转身一指,不远处的停车点停着一辆白色阿尔法罗密欧,“刚刚没想起来,该让你叫辆车来的,三分钟就到了,我也不至于这么担心。”女孩的目光扫过简翛手里的舒芙蕾,又游移到月时宁的领口,不看他眼睛,“那个,你们庆祝完了没,没有的话,我去车里等你……”
“不用,已经好了。”月时宁帮他重新封好盒子,与他道别,“你上楼吧,我也该回去睡了。”
简翛点头:“我先送你上车。”
戴欢欢三步并两步,刻意要甩开他们似的,一头钻进了uber的副驾。
接近十二点,零星路人,车子也少,城市终于回归安静,展露出一座古城该有的面貌。
月亮不高,贴在不知什么年代兴建的街边教堂屋顶上,月时宁低头打哈欠,眼睛依旧没有完全恢复正常,时不时抬手按眼角。
简翛送他到车边跟他道别:“巴黎……”
他一张嘴,只见月时宁目光一凛,忽就沉下脸来,伸手越过他用力一拽,猝不及防拖了个路人到眼前来。
是个年纪不大的陌生面孔,身材偏瘦小,穿着普通,握着手机,不过一副正常路过的样子。
简翛正匪夷所思,蓦地发现他的手机极其眼熟,连划痕和充电口附近磕出的缺损都似曾相识。他后知后觉摸了摸自己空空如也的屁股口袋,方才这贼不只手法娴熟,神色与脚步也毫无心虚异样,若不是月时宁反应够快,他是决计意识不到的。
这年头怕也没什么比只身海外丢手机更误事的了。
月时宁近距离俯视鬼鬼祟祟的扒手,利落地从他手中抽回手机,同时口中低喝了一句什么。
扒手一激灵,但靠丰富的经验稳住阵脚,仿佛料定自己不会有事,还反骂了一句什么,骂完拔腿就跑,眨眼消失在最近的街角。
“诺。给。”月时宁将手机塞进他手心里,“在这边手机一定不要放在后口袋。米兰的贼很烦,第一次来的时候,邹一澔还查地图呢,手机直接从手里被抢走了,报警也没什么大用,耽误事。”
“你刚刚跟他说的什么?”简翛问。
“……你猜。”他欲盖弥彰地用指关节蹭了蹭鼻尖,“反正,不是什么好话。”
简翛猜到是意语脏话,可听不懂,只觉得刻意压低的腔调和独特的发音方式性感又可爱。
“欢欢姐……你怎么了?”月时宁下意识擦了擦嘴角。
从他一上车,副驾的女孩就扭着脸瞪她。
说瞪不确切,没有愤怒,更多是震惊,以及试图看穿他的执着。
“你们俩的事要跟公司报备吧……”
“我们俩?跟简翛吗?”月时宁莫名其妙,“好好的又没出事,报什么?”
“……虽然圈子里这种事也不算少见,可万一被拍到还是不太好吧,得让公关有个预案啊。就是……怎么说呢。”戴欢欢迟疑,左右调了调口罩才继续,“就目前环境来说,普罗大众还是没那么开放,同性恋什么的,心里不接受的人其实占多数。”
……
空气安静了几秒,月时宁静静看着她,觉得他们俩之间一定有一个人脑子烧坏掉了:“嗯?”
“……还瞒着我啊,我又不会说出去……”戴欢欢悻悻,虽然司机是本地人听不懂中文,可她还是压低了声音跟他说小话,“他刚刚吻你的时候我看到了……不是故意的啊!赶巧撞上,所以我赶快躲到松树后面了。”
画面回溯,月时宁一愣,心跳瞬间飙升,让人喘不过气,仿佛流感病毒侵蚀到心脏,又荼毒思绪,他脑海中倏而闪现出一个极其荒唐的念头。
目送车子在夜色中消失不见,简翛独自回到酒店房间,拆包装取出舒芙蕾。
看得出月时宁的确不擅长做甜品,室外昏暗的灯下并不明显,舒芙蕾以轻盈空气感著称,出炉后以分钟为单位塌缩,刚刚还略高出碗边,眼下却已经浅陷出洼地。
可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那人烹饪天赋凛然,即使错过了最佳品鉴时间,味道却依旧在水准之上,不只有鸡蛋砂糖黄油的香甜,内部有淡淡果香,像葡萄。
自有清晰记忆以来,他不缺甜品,却几乎没吃过生日蛋糕,包括孩童时期在内。
彼时Jane初创,父母卯足力气打拼,日日早出晚归,不比家里保姆与保洁阿姨与他更熟。
每年他生日,也只有大他十岁的哥哥闻熠不忘询问他想要什么礼物。
吃喝穿戴,他应有尽有。若说有什么愿望,他偶尔会希望自己的父母能够匀出一点点时间给他,就像哥哥幼时的相册里那样,一家人一起逛街,或是去海滩和公园,跟傻乎乎的玩偶合影,拍下第一次学会骑车或浮潜的视频,生日时,在自家厨房忙一顿简餐,中间放一只蛋糕,小寿星吹蜡烛许愿,头上戴纸质皇冠。
可惜,这些为人父母的珍贵瞬间,他们已全无兴趣体验第二次。
七岁,他央求哥哥:“今年我生日是周末,我们全家一起去游乐园好不好,幸运星里可以看白鲸唱歌的!班上所有同学都去过了,你能不能帮我求求爸爸妈妈……”
这当然只是个奢望。当天父母依旧不在家,他收到闻熠送给他的乐高游乐场套装,鬼屋跳楼机,豪华旋转木马,摩天轮,过山车以及海盗船。每一样都是同龄人梦寐以求的玩具,他一次性全部拥有。
他一个人默默拼了很久,而后用几个乐高小人自己玩游乐园过家家。
十四岁,他陪朋友一起报名了青少年游泳比赛,原本是替朋友壮胆,不想他一路过关斩将闯入决赛。餐桌上,他不抱希望提了一句:“我生日那天刚好是决赛,你们要去看吗?”
“重在参与,快期末考试了,收收心。”妈妈的回答果然跟他设想中一样,“晚上我要飞一趟菲律宾。一周之后回来。”
爸爸的手机又响了,内容无非是公司的事,直到他背上书包走出家门,电话也没挂断。
生日当天,他在游泳馆更衣室收到远在美国读博的哥哥发来的祝福。站在赛场上,他精准定位到看台上好朋友的家长,他们准备好为自己的孩子摇旗呐喊,满脸自豪。
同样的笑容,爸爸妈妈也展露过,只是从不因为他。
妈妈与小舅妈感叹,闻熠这个名字起得真好,生来就夺目。
“简翛也好。”
“嗯,其实我跟他爸也没什么别的要求,就希望他健康快乐。”
虽然嘴上这么说,可简翛依旧被送去闻熠去过的精英幼儿园,小学,初中,继承他用过的书房和电脑,拜同样的老师学他学过的钢琴和国际象棋,课余试着参加他参加过的各类比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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