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慰剂效应(64)

　　小情侣往往在吵架时才最有默契，这俩人也不例外。抱一起后，说的第一句话都在埋怨对方，一个说：“你又不穿鞋！”

　　另一个说：“你怎么醒了都不叫我一声？”

　　问得默契，答得自然也默契，一个说：“我就去厨房喝口水，想回来接着睡的。现在倒好，被你吓得彻底不困了。”

　　另一个说：“抱歉……我以为你走了。”

　　宋意笑着把戴岚往床上推，边推边说：“你早饭都没给我做就想撵我走？”

　　戴岚被推到床边坐下后，身子一直往前倾，双臂环住宋意的腰，把脸直接埋在了人家肚子上，问他的时候，声音还带了点没睡醒沙哑和沉闷：“早上想吃什么？喝粥还是吃面？”

　　“都行，放辣椒就行。”

　　“好，我去给你做。”

　　说完，戴岚也不撒手，也不动地方，一个劲地把头搭在人家腰窝上乱蹭。

　　宋意侧腰上本来就有痒痒肉，现在被戴岚弄得又痒又没处躲，他笑着揉了一把戴岚乱糟糟头发，低下头，问道：“戴老师，脑子里惦记着什么坏事呢？到底是什么话让你说之前还得先撒个娇？”

　　被戳破之后，戴岚抬起了头，只露出两只眼睛，掩饰着惊讶地看向宋意。

　　戴岚突然发现，他和宋意这恋爱谈得有点像做数学题，但好像还不是普通的加减乘除。按理来说，两个有八百个心眼子的人在一块，那总和应该是一千六百个心眼子。但戴岚觉得，他和宋意这一千六应该是宋意占了两千四，自己负八百。

　　哪有这样的？你撩他一下，他莫名其妙就反向把你撩了；你跟他撒个娇，他听第一句就知道你脑子里在惦记着啥。不带这样的，这恋爱还咋谈啊，自己跟个透明人似的，被拿捏得死死的。

　　既然都被拿捏了，戴岚也就不装了，准备直接摊牌了。他突然表情严肃起来，颇为正式地发出一句邀请：“宋意，搬过来和我一起住吧。”

　　“和你一起住啊……”宋意盯着戴岚看了一会，然后故意拉长音，重复了一遍，也听不出他到底是真的在认真思考还是在故弄玄虚。

　　宋意咋想的戴岚不知道，但自己心里咋想的，他可太知道了。面上挂着的严肃和正式都是硬撑出来的，内里是一点底都没有。

　　日子被自己过得实在是没什么意思，之前生病的时候不是喝酒就是看书，现在认真接受治疗后，不再喝酒了，每天循规蹈矩的生活又寡淡了几分。他想不出来什么新鲜的谈恋爱点子，甚至还会在抑郁发作的时候不爱搭理人。

　　生活原本就是琐碎叠加琐碎，无论琐碎如何换着花样来叠加，本质上都缺少乐趣。

　　也不知道宋意那句“和你谈恋爱是我目前人生中最有意思的一件事”是认真的，还是哄他玩逗他开心的。戴岚现在心里像揣了只兔子，兔子上窜下跳的，搅得他内心极度不平静。

　　同居这件事，戴岚现在心里仍然充满了恐惧，但昨晚已经把话说出去了，答应好好的“不会让你等太久”，总不能一直言而无信。

　　仔细回想起来，这恋爱被自己谈得实在是过于被动，每一步都是宋意推着他走的，明明是心里巴不得的事，却表现得极其不情愿。不能总这样，人活着得往前看。

　　“嗯，你仔细考虑考虑？不着急，没想好就慢慢想。”

　　“倒也不是需要考虑，搬过来也不是不行……”宋意笑了笑，搭在戴岚脑袋上的手顺势往下滑，滑落到他耳垂的位置上停了下来，然后用力扯了一下，让这个矫情又事多的男人竖起耳朵好好听听他之前都说了些什么，“就是我记得，昨晚好像有个人在撵我的时候，郑重其事地说什么‘宋意，你不能这样，我病还没好，不能让你和我一起住’。戴老师，你说那个人过分不过分啊？”

　　“啊——”好不容易撑起来的严肃这下全被打散了，戴岚听完之后觉得无比羞耻，又开始低头不看人，把头埋在宋意肚子上乱哼唧，“别学了，快别学了。宋医生，你好歹给人留点面子。”

　　“原来我们戴老师还在乎‘面子’这么虚无缥缈的东西啊？”宋意依旧捏着戴岚的耳朵不松劲，接着说，“但这送神容易请神难的，我总不能让你一句话就给请来了吧？戴老师，你就这点诚意啊？”

　　老师当久了，嘴有时候就是会比脑子快好几步，戴岚几乎是下意识地纠正道：“人家原话是‘请神容易送神难’，怎么还带篡改俗语的？”

　　“……”看来“脑子里缺根弦”这件事很容易出现人传人的现象，宋意无语地把戴岚推开，“行，我知道了，这才刚说一句话就开始嫌弃我了，那等住进来之后还有我位置吗？不住了，说什么也不住了，爱谁住谁住吧。”说完，就气鼓鼓地嘟囔着脸，扭头走了。

　　“哎哎哎！”

　　戴岚觉得自己真是有病啊，哪有这么唠嗑的，也不看看是啥场合。

　　他急得直接从床上弹了起来，追上去的时候，床边的拖鞋被他毫不留情地一脚踩飞，直接飞到了床底下。但戴岚哪有心情管拖鞋呢，飞就飞吧，反正自己和拖鞋的梁子已经结下了，不穿鞋准没好事发生，它爱飞哪去飞哪去吧，飞出窗外才好呢。

　　把人拉回来之后，戴岚才反应过来——宋意根本就没想走，自己这火急火燎的，蠢得真不像话啊。

　　但无论人家想不想走，这求人办事吧，得嘴甜才行。嘴总硬得跟鸭子似的，谁愿意搭理你啊。

　　于是戴岚赶紧改变策略，从背后把宋意搂住，把下巴搭在人家肩膀上，开始装起可怜：“请神难，就是请神难，是我记错了，我脑子不好使，你别生气。咱不和病人计较好不好？”

　　面子？虚无缥缈的东西，谁要那玩意啊。

　　戴岚在脑子迅速里过了一遍之前蒋新明跟他说过的几个注意事项，开始一条一条地跟宋意保证：“家里一直都很干净，你来了也不用做家务；书房和卧室的隔音非常好，如果你不想被打扰的话，我绝对不会烦你；虽然刚装修完没多久，但只是看着变化大，都是软装没有甲醛，我用测试剂测过……”

　　“就这样？我家也很干净，我家隔音也好，我家也没有甲醛。”

　　戴岚连忙补上最关键的一条：“那个，我中餐西餐都会做，你要是觉得吃着还凑合的话，每天下了班就可以直接回家吃晚饭了。”

　　等这话等半天了，宋意偷偷伸出舌尖舔了下嘴角，总算表现出一点感兴趣的样子，又故意着把话重复地问了一遍：“都会做啊？”

　　“对，都会做。”眼看着宋意这边松口了，戴岚赶紧顺势而为，“像什么糖醋排骨、宫保鸡丁、冬瓜虾仁汤、奶油蘑菇面……你想吃什么就点什么。”

　　一听这些，宋意瞬间没了兴致，觉得戴岚这脑子也就搞学术的时候有点灵光，谈起恋爱来就像块木头，还是朽木不可雕也的那种木头。

　　“我还是回家吃吧，你比芳姨做的还清汤寡水的。”

　　榆木脑袋这才开窍，马上开口说：“那什么！辣子鸡丁、麻辣兔头、酸菜鱼、水煮鱼也会做，火锅底料也可以试着炒一下。家里安了新风系统，厨房的抽烟机是新换的，炒菜的时候不会满屋油烟味，等不了多久味道就散了，可以随时吃火锅。”

　　听到这，宋意忽然意识到，现在好像是“戴老师有求必应”时间，保不齐以后过了这村没这店了。这机不可失时不再来的，不狠狠地薅一次羊毛白瞎了。

　　于是说，宋意赶紧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问道：“你还会炒火锅底料啊？”

　　“会啊，而且我还知道小区附近的菜市场哪家七星椒品质最好。用那个辣椒炸出来的辣椒油最好吃了，和醋一起蘸饺子特别香。”

　　“每周都能吃一次吗？”

　　“当然。”

　　“吃完不用我收拾？”

　　“不用，我说了，你什么家务都不用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