棉玻璃(31)

　　一口酒闷进胸，无法释怀，愈加熬心。

　　又燥了，然后恶狠狠地磨牙，在心里质问、大喊。

　　那个人为什么不是他的？为什么一定要留在沈离初身边？为什么这么听沈离初的话？他萧烬哪一点不比那沈装逼好一万倍？沈离初有什么好的！有什么好的！！

　　根本没有意识到之前还信誓旦旦大张旗鼓地宣扬自己一定要把沈离初追到手。

　　沉浮在矛盾与挣扎中，最终化为一声压抑的爆吼。

　　“操！”

　　Mineo被他吓一跳，也把周围的目光都吸引过来。

　　不久，便有个长相端正的男人端酒朝萧烬暗示。

　　萧烬不想理，拒绝了。

　　结果那男人纠缠不休，跟他东掰西扯，好像朝门口张望什么，对萧烬低低说声对不起，便突然挽住萧烬肩膀，毫无任何缓冲，撞上那双嘴唇。

　　脸色瞬间青绿，眉间皱出三褶嫌恶，还没来得及推开那吃他豆腐的男人，就被人拽住后领，右脸迅速遭到沉重一击。

　　挥拳的是一位突然闯进酒吧的高大男子，双目怒瞪刚才吻住萧烬的男人，大声谩骂。

　　“xxx！你行啊！你跑来这里给我乱搞！”

　　男人被这么一吼，也红了眼，立马用更加尖锐的声音刺回去。

　　“你能约我为什么不能！我操你妈的！你这个烂人，我今天就要跟你分手！”

　　“我他妈都说了我可以跟你解释！我跟你解释！你现在回家，立刻！马上！”

　　“我不回！死也不！我今天就要大伙看看，你是怎么跟那个贱人在我们家、我的床，做了什么丧尽天良的事！”

　　两人倒是吵得有来有回，完全没注意到这里还是公共场合。

　　酒吧的人都在围观。

　　Mineo插不上嘴，赶紧叫保安来处理，又蹲下身去查看那白白挨一拳的高中生。

　　萧烬喝了不少，脚底飘忽，这一拳直接把接近一米九的大个子揍歪，整个人摔在地上，还没明白发生什么，只觉得相当吵。

　　疼，真尼玛疼。

　　疼到心火旺盛，拳头也泛痒。

　　见Mineo在眼前乱晃，拽住他，半眯眼，又哑又低地问：“谁打我？”

　　Mineo随手一指：“刚才那个男的。”一边扶起萧烬，一边抱怨，“妈的，情侣吵架能不能回家吵，今天被你搞得够烦了，又来给我整这出，萧烬——”

　　“喂喂喂！”

　　眼前的男孩已经挣开他双臂，摇摇晃晃从桌上掏来一只空酒瓶，抛了两下接住，试了试手感。

　　因醉酒酡红的脸颊带着点儿憨，但那双冰冷孤傲的眼仿佛没有焦距，眼底幽黯似深涧。

　　Mineo心中警铃大作。

　　完了，又疯一个

　　要跑过去阻止，但一切都已经来不及。

　　酒瓶在那名男子头上炸开一朵艳丽的血花。

　　所有人惊呼、大叫。

　　萧烬丢开破碎的酒瓶，胯坐到男子身上，面无表情，双眼阴鸷，扬臂握拳一砸。

　　白牙飞出，鲜血溅上他洁白的校服。

　　-

　　救护车和警车停在酒吧门口。

　　萧烬被铐走，关到警察局做笔录，伤情鉴定轻伤二级。

　　按照法律程序应该要判三年以下有期徒刑，念萧烬还是未成年可以从轻处罚。

　　局里暂时还不敢动，已经通知萧烬家长和上面的人。

　　沉默的调解室里，坐着两名警察，刚才强吻萧烬的男人、Mineo和抽烟的萧烬。

　　未成年抽烟、进酒吧、斗殴，哪一点都够那两名新来的警员苦口婆心教育个一天一夜，但现在，没人敢说萧烬。

　　这种动辄上层领导的事，下面不能随便处理。

　　干坐了一个小时。

　　门开了。

　　萧烬玩手机，声音调到最大。

　　Mineo抹一把额头的冷汗，希望来的是萧家律师，可别是萧烬他大哥，萧池——

　　渊。

　　操，说曹操曹操到。

　　一名和萧烬长相极为相似的男人在领导簇拥下走入调解室。

　　能看出比萧烬年长，岁月的痕迹在骨相绝佳的脸上只留下浅淡的皱纹，鬓边带上一缕雪白，长过膝盖的毡毛黑风衣将他身量衬得颀长挺拔。

　　一双锐利的隼眸扫射一圈，利剑般凌厉，透出一股毫不掩饰的威压，给人震慑。

　　警员和那男人都莫名正襟危坐。

　　Mineo不期然与萧池渊对上视线，起了层鸡皮，赶紧收回，整个人缩在凳子上，连呼吸都放轻了。

　　萧烬若无其事，游戏音效堪称震耳欲聋。

　　“killing spree！”

　　“fabulous！”

　　“double kill！”

　　“triple kill！”

　　“quadra kill！”

　　“penta kill！”

　　“aced！”

　　“起来。”

　　萧池渊已经踱步到萧烬面前站好，萧烬眼皮都没掀，倒也不全专注游戏，只是眸底冷峻，傲视天下般的嚣张。

　　手机被抽走，劲风擦过。

　　“啪——”。

　　砸上墙，屏幕四分五裂。

　　被烟浸哑的嗓音沉沉响起。

　　“起来。”

　　萧烬这才斜眼瞧他哥，还没瞧够，就被萧池渊一把拎起。

　　还是那张不可一世的臭脸，吊儿郎当地睨着人，话中毫无尊重，单纯的命令。

　　“放开我。”

　　萧池渊没跟这个废物弟弟废话，一巴掌下去，把萧烬扇得后退几步。

　　萧烬咳了声，撑着墙，又站得笔直。

　　全场人都被这气势震得噤若寒蝉。

　　萧池渊冷脸开口：“给人道歉。”

　　萧烬用拇指抹开嘴角的血，讽笑出声：“为什么？”

　　“我让你，道、歉。”

　　萧烬慢悠悠逛到那个怒不可遏的男人面前：“那我好好说，道、你、妈、逼、歉。”

　　吃力不讨好。

　　Mineo眯起眼，不敢再看。

　　萧烬被一脚踹出三米，金属折叠凳纷纷倾倒，哐啷奏响。

　　萧烬坐在地上捂腹，呛出一掌血来。

　　眼看着萧池渊拾起凳子就要朝毫无防备的萧烬砸去。

　　“那什么……”

　　那名吻住萧烬的男子苍白着脸开口。

　　他举手，站起身，看了看萧池渊，咽了三口唾液，决定还是把目光移到同样脸色难看的领导身上。

　　“我觉得，萧……萧先生的补偿已经很有诚意了，本来也是我先不对，道歉……就不用了，大家和平解决吧。”

　　领导见到台阶，立马递给萧池渊，搓着手朝萧池渊狗腿地凑去。

　　“萧总……那些酒吧里的视频我都马上吩咐平台下了。”

　　萧池渊的眼神清明几分。

　　萧烬突然嗤笑出声，却又因为腹痛，嘶了几口冷气。

　　“小孩子不懂事，您多担待点，我们警员会进行教育，您看您会才开一半……”

　　“哼。”萧池渊冷笑一声，“小孩子？都准备成年了，还是这么不知轻重，给我们萧家抹黑。”

　　萧烬额爆青筋想骂。

　　Mineo及时掐他手臂，小声在耳边叱：“少说点，想死啊！？”

　　眼看着领导哄好萧池渊，把这尊大佛送走，大家伙才松了口气。

　　让医务室的值班医生给萧烬涂了点药，也不敢拘留，只好放他离开。

　　领导聚在会议室，萧烬刚好路过。

　　“你说萧家怎么就出了这么个没用的废物。”

　　“我要是有这么个儿子，换我我也揍。”

　　“现在的小孩家里有点钱，就目无王法，真是没救。”

　　一双手捂住耳朵。

　　Mineo摇摇头，叫他别听了。

　　萧烬冷笑一声，粗暴地甩开他的手。

　　酷酷插着兜，往外走，让冷风吹醒自己。

　　Mineo跟在身后，沉默了会儿，才问：“到底什么事？明知道打人进局子，你哥要来抓你，你还敢。打人就算了，还把人打成那样，你看看你身上这些血，真疯了？”

　　萧烬没回答，凝视一片绚烂街景，目眩神迷，于是视线不自觉往上，望见那轮薄纱掩盖的弯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