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砚知道,公园分别后,程翌还会再来的,也许会带着转让书、弃权声明之类的东西,保证Derrin分不走程家的任何东西。
正想着,内线电话响起来。这都是公寓管家的专线,Noah快步起身接了起来,很快转向池砚:
“是前台,池先生,他们说有位姓程的先生来拜访……”
Noah看了眼专心画画的Derrin,降低音量:“是那天——”
对上Noah担忧的眼神,池砚合上电脑,出乎意料地干脆:“让他上来吧。”
池砚原本想让Derrin先进卧室去,但Derrin抬头看看池砚,再看看Noah,很快跑过来抱着池砚的腿:“Daddy,怎么了?”
池砚摸摸Derrin的头:“没事。跟Noah哥哥去卧室画画,好不好?”
Derrin摇摇头:“我要跟Daddy在一起。”
Noah刚从厨房泡好茶出来,虚掩的门被敲响几下,接着程翌就走了进来。Derrin往池砚身后躲了躲,他记得这个人,前几天来过,但很快他就被这人手里鲜艳的礼品袋吸引了。
是乐高。
Derrin抬头看了看池砚,又看了看程翌。和池砚别的朋友不一样,这个叔叔……看起来并不喜欢自己。
池砚也一眼看到不符合程翌身份的纸袋,皱了皱眉:“你……”
程翌把袋子轻轻放在地上,似乎有些尴尬,又因为这点尴尬不悦,冷淡道:“给……他的。”
Derrin睁大眼睛,又看了眼乐高,不解地拽了拽池砚的衣角,小声问:“给我的吗?”
“嗯。”池砚捏了捏Derrin的脸,“Daddy有事和这个叔叔说,让Noah陪你玩。”
Derrin开心起来,拉着Noah的手蹦蹦跳跳进房间去了。
客厅只剩下他们两个,程翌率先开口:“那天,我不是有意的。”
池砚有些意外,意识到玩具应该是对Derrin的补偿。不过那天Derrin哭得很投入,他们又很快分开,所以事后Derrin并不记得为什么哭。
这也是池砚看上去已经消气的原因。
“无所谓。”池砚转身走向矮桌,“我早习惯了。让我难堪,是你的乐趣。”
程翌跟上来,气势十足,完全不把自己当外人,自然地在单人位的沙发坐下。
“我是真的以为你要跟陈风岸去丹麦。池砚,我感觉得到,你还没有洗掉标记,这种情况下,我不可能当做不知道。”
池砚倒水的动作顿住了,他胸膛起伏了两下,把茶壶不轻不重地放在桌上,直视着程翌:“我问过医生,现在的身体状况不合适。即便没有,这个标记对你有什么影响?你是觉得我还是你的‘东西’,是吗。你要真的这么在意,好,我立刻洗掉。”
程翌脸色微沉,下颌线隐隐绷紧了。
池砚撑着桌子,脊背的弧度都显得疲倦失落:“我没有什么能给你了,程翌。你到底……还想要什么,我这个样子,还有什么值得你这么戒备?”
“这个孩子,他流着程家的血。”程翌的手指不紧不慢地敲着扶手,“你、池樾跟池序,就是最现成的例子,换做是你,你不戒备吗。”
“……弃权声明,转让书,什么都行,能让你放心的,我通通都签。不然你要怎么样——”池砚短促地笑了一下,语气变得攻击性十足,“要Derrin的命吗。”
程翌对池砚凶狠的眼神视而不见,拿起茶壶,给两人倒水。
“程云括不是也嚣张跋扈地活到现在了。我不是容不下程继荣的私生子。当然,如果Derrin是程继荣的儿子,就不算私生子。”程翌把杯子推到池砚面前,盯着他的眼睛,“问题在于,Derrin真的是吗?”
池砚一瞬间屏住了呼吸,用力攥住桌沿。
“你到程家来,用自己的换的东西,我哪件没有满足你?既然我是个混蛋,你又为什么对我‘有过期待’?”
程翌抿了一口茶水,靠在椅背上:“除了等价交换的东西,你还在期待什么?”
池砚低着头,好像没有听到程翌的话。
“Derrin,是我的孩子吧,池砚。”程翌平静而又笃定,“你的说辞无懈可击,但DNA比对结果应该不会骗人吧。”
池砚猛地扑过来,一手撑着靠背,一手紧紧攥住程翌的衣领,整个人几乎压在他身上,咬牙道:“是什么时候!你怎么敢——”
程翌一动不动,眼睛微微睁大,冷静的表情有了一丝裂缝,语气中难掩克制的惊诧:“所以Derrin真的是……”
池砚从混乱中找到回一点理智,他颤声道:“……你诈我?”
程翌不可置信地笑了一下,紧接着却似乎比池砚还要生气,他抓住池砚的手腕:“我的孩子已经五岁!你却从来没想过告诉我?!”
“告诉你之后呢,你想怎么样?现在你知道了啊!”池砚愤恨地低吼,“你要从我身边夺走他吗?就算你根本不想要他,你还是要以此来伤害我!是吗?!”
“对。”程翌的情绪很少失控,但微微皱起的眉头和冰冷十足的声音,昭示他已经极度愤怒,“他是我儿子,当然要跟我走。”
啪!
池砚用力甩了程翌一耳光。
程翌偏过头去的同时,池砚的眼泪掉了下来。他看着程翌,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眼里却是复杂翻涌的情绪。
程翌胸膛起伏着,好一会儿才转过脸。他抬起手,像是要触摸池砚的脸颊,最终向池砚身后探去。
池砚感觉到自己的腰被抱住了。那力道不容抗拒,又似乎带点试探。
池砚僵硬地靠在程翌肩膀上,他似乎听到程翌的叹息,接着耳边响起熟悉的、冷静的、低沉的声音。
“我不是要夺走他。池砚,你的确没有什么再能给我了。可是我不要你给我什么,我要你,还有Derrin。”
*
池砚每一次控诉程翌最爱以折磨自己取乐,程翌从不否认。他以为的确是这样,他也认为应该是这样。可如果只有讨厌和恨,为什么池砚的离开让他如此焦躁失控;得知Derrin的存在后,比起是否为威胁,又为什么更执着于他身世的真相?
程翌习惯居高临下,习惯肆无忌惮,从前只要这样,就能得到池砚的顺从和安抚;可如今池砚不再有求于他,那些习惯,只会让池砚更加厌烦、远离他——带着他们的孩子一起。
程翌才恍然认清,他真正要的,是池砚好好和他说话,对他笑。但当威逼利诱不再有用时,程翌不知道该怎么做。
活到今天,池砚是第一个对他动手的人,程翌不但忍下,还说出了从未有过的低姿态的请求,可池砚只是推开他,擦掉眼泪,冷冷扔下一句“我要你滚”就把他赶走了。
事到如今,程翌也不再掩藏心思,他要池砚跟他回去。他知道对池砚强来没用,何况他也不想再那样。
只是很显然池砚不信,程翌倒也不急。不信有不信的好处,比如池砚虽然不肯再见他,但大概是担心一味的抗拒和躲藏会激怒程翌,让Derrin听到不该听的、受到伤害,所以对于程翌接触Derrin,只是无奈地监视着。
Derrin见过程翌两次,又收了他的礼物,只以为他也是池砚的朋友,他开始有点怕这个高大严肃的Alpha,但在收到新的足球后,对这个叔叔就亲近了一点,也更加好奇。
有时池砚的工作腾不开手,就会叫Noah先去接Derrin回家,他们会在社区的运动场玩一会儿,然后等池砚一起回家。
可最近Derrin总要去附近公园玩球,一是因为公园的球场更大,二是他要见程翌。Derrin对这个总是会给他带些小玩意儿的叔叔越来越喜欢,而池砚也越来越无法开口制止——程翌到底没对Derrin有什么过分的行为。
Derrin很敏感,如果不是合理的理由,他迟早会察觉到什么。但程翌编起瞎话来就简单的多了,哄得Derrin开开心心的。
这天池砚下班赶到湖滨公园,远远又看见程翌坐在长椅上。笔记本电脑放在腿上,眼睛却一直盯着在球场上疯跑的Derr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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