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不合适不是看你看我,是看命。”
“哦,但如果我是你,大权在握,可以调兵遣将,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改变的可能。”易时顿了顿,垂下眼眸,“在失忆的二十年里,我是受你的影响才会想当警察,我一直敬重你,把你当成父亲看待,现在得重新考虑了。”
办公室里一片静默,盛国宁连灌几口凉白开,才把舌根底下冒出的苦味给咽下去。他摆摆手,还有什么要问的赶紧问,他们俩是聊不下去别的了。
“你所做的这一切,是为了知芝对吗?”
盛国宁眼皮跳了下,易时淡淡道:“虽然我不明白具体原因,但肯定和她有关,你不肯说,我也会想办法找出真相。”
时间不早,他拿起牛皮纸袋准备回去,走到门口停下:“你还记得当年的承诺吗?”
“……什么?”
“不记得就算了。”
木门重新合上,盛国宁仰躺在椅子里,感到一阵疲惫袭来。
他怎么会忘记在那间火锅店,和小石头承诺过永远不会伤害他,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他现在所做的一切,也只是为了和林知芝在一起而已。
———
[11/19,21:19,海靖市南成安公墓]
“警官,您要找的登记记录都在这里了。”
林壑予接过泛黄的记录册:“嗯,好,谢谢。”
他现在在公墓门口的管理处,小小一间屋子前面办公后面住人,管理员是个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家里三代都是从事殡葬事业,以前专门打理南成安山山脚下的私坟,后来政府修建公墓,招他来做管理员,数十年都没换过人。
孙鬼的亡妻李嫚就是葬在南成安山公墓,赵成虎的笔录里没有透露具体的区号门牌,只能在对应的年份登记册一页一页翻找。
管理员躺在摇椅里听京剧,手一下一下有节奏地拍打扶手,忽然听见林壑予问:“如果人没死的话,还能买墓地吗?”
“以前可以,现在管得严咯,必须拿死亡证明来才行。”
“那如果是失踪呢?”
“失踪?”管理员坐起来,“失不失踪咱不管,只要政府那儿认定死亡销户了,就能来买墓穴了。”
原来是这样。林壑予翻到北区的记录,15排10号的购买人和墓主人还是空的,相信不久之后就会被填满。
“老先生,拜托你一件事。”
“什么?”
林壑予指着北区15排10号的那一行:“这一块地先帮我空出来,等我妹妹和妹夫来买的话,就推荐这个给她。”
管理员推推老花镜:“哦,这个啊,在北区,位置也不是特别好,一时半会儿销不掉的。你妹妹是帮谁买啊?”
“我。”
“……?”管理员上下打量,摇摇头不做评价,或许是怪事见多了,习以为常。林壑予拿着笔:“有纸吗?一小块就行,要硬一点的,最好是潮水也不容易破的那种。”
“您看这个行不?”管理员随手从桌子上的记录册撕了一角,递给林壑予,“咱这记录册用的都是铜版纸,硬着呢。”
递过来的纸片成色崭新,林壑予谢过,写了几个数字,把小纸片揉成一团塞进口袋里。
十分钟后,他终于找到李嫚的记录,在南区11排12号,恰好和她的忌日相同。秃老鬼那个变态肯定不会有这种心思,应该是细心的女儿想为母亲做的最后一点事。
深更半夜的墓地令人毛骨悚然,冰冷的墓碑成排矗立,一丛丛绿植张牙舞爪,显然不欢迎深夜造访,打扰死者的安宁。林壑予打着手电,一阵阴风刮过,他踏入南区向山上的11排走去,跳跃的火光忽然跃入视线,一个男人蹲在地上,虎背熊腰,几乎快挡住整片火焰。
他的身旁的塑料袋里装有元宝纸钱,随手抓起一堆扔进火堆里,嘴里骂骂咧咧:“妈的这个死秃子,自己老婆自己不烧不拜,还让我来,老子跟他是拜把子吗?!要不是为了去看庞哥他老娘,老子才不会冒险从山上跑下来!”
林壑予从口袋里掏出硬币,反向文字,加上这耳熟的声音,完全可以确定眼前这个男人正是被秃老鬼安排来给自己妻子烧纸的赵成虎。
赵成虎那张嘴一旦打开就歇不下来,忽然听见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立即回头四处张望,脑袋扭得像拨浪鼓。发现周围空无一人,顿时一个激灵,对着李嫚的墓碑拜了拜:“大嫂啊,我不是有意骂你的,我是在骂孙鬼!你有仇报仇有冤报冤,可别找我麻烦啊……”
话未说完,他的脖子被掐住,颈部被揪得生疼,整个人跌跌爬爬在地上拖行。那股力气很大,根本挣脱不开,赵成虎吓坏了,一开始以为是见鬼,直到抓到一只人手,立即意识到有人装神弄鬼,底气也足起来。
墓地里连个路灯都没有,他看不见那人的长相,被拖拽数米,跌跌撞撞从南区走到北区,那人终于停下,一脚踢中他的腿弯,强迫他跪在地上。
“艹!你别给老子逮到,老子宰了你!……哎哟!”
后背挨了一下肘击,赵成虎不得不趴下,恰好头磕在地上,那人低声说:“还有两个,再磕。”
林壑予按着赵成虎,在黑暗中注视父亲的遗像,尽管命运无法改变,但这其中多多少少也有赵成虎的因素在,让他来给死去的陈书伍磕头认错算是便宜他了。
“你让我给谁磕头?!……妈的,有完没完了!”
三个响头磕完,林壑予松手,闪身到离墓碑最近的小树后面。赵成虎一跃而起,刚想有仇报仇有怨抱怨,发现整片北区只有他一人,又怀疑自己沾上脏东西了,急急忙忙下山。
林壑予没有去追他,那张小纸团已经丢在帽兜里,等待和易时的见面。
李嫚的墓碑前还有星星点点的冥镪火迹,林壑予找了根树枝,在灰烬里拨弄,意外发现半片未燃尽的报纸,他用树枝挑起来仔细观察,隐约能看出“机械厂”“爆炸”等几个字。
孙鬼这家伙,怎么可能好心给妻子烧纸?明明就是心思歹毒到让她在地下也不安宁。
林壑予打开手电,照到墓碑上李嫚的黑白遗照,低声说:“李女士,你若是泉下有知,就让我们尽快抓到他。他犯的罪罄竹难书,肯定可以下去给你赎罪。”
第134章
南宜最近阴雨连绵, 易时在两天前已经通知过警方,庞刀子会回来看望病重的母亲,直到今日清晨, 他在龟背山附近见到一人,正和村民打听附近的布控情况。
爆炸案在南宜市造成的轰动不小, 本就成为群众茶余饭后的主要谈资, 更别提和嫌疑人相识的村民,有人来递根烟,马上就像打开话匣子似的,收都收不住。
哪怕背対着易时, 从身高、体型和声音,他还是一下判断出这是老熟人, 林二德。易时只知道赵成虎会来,没想到林二德也一起来了,做这种外出打探的工作, 赵成虎被抓之后也没有把他供出来, 果真是“义薄云天”, 帮秃老鬼那帮人瞒得好好的。
“……庞能水那个老娘真可怜, 儿子作下这么大的纰漏,她走也走得不安心。”
林二德把手里半包烟都递过去:“他老娘真不行啦?”
村民认识庞能水的舅舅,说得有鼻子有眼的,林二德点点头, 在小店里新拿一包软中, 塞到村民手里,把他拉到一旁说悄悄话。
易时在远处冷眼旁观, 目睹村民喜滋滋把烟揣进怀里,此时此刻笑得眼睛都没了, 绝対料不到明天会因为贪这么一点小便宜而付出巨大的代价。
林二德打点结束,沿大路下山,易时刚好冒出来,擦肩而过时故意撞上。他没有道歉,偏着头一言不发,林二德只觉得莫名其妙,这个男人高高瘦瘦,一身黑衣捂得严严实实,那双眼睛冷冰冰,视线像两条毒蛇,在対他丝丝吐信。
看什么?林二德背后丝丝发凉,低声骂一句“神经病”,甩开步子往山下走。
第二天,11月21日,正常时间线的自己正在排兵布阵,准备抓赵成虎。而此刻的易时像个闲人,在时光荏苒咖啡馆里找了个靠门的位置,等待林壑予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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